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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繁花相送(25)

辛辰笑得无忧无虑,路非几乎以为,面前这个少女肤浅快乐,没有任何心事。

直到他头一次看到她陷入了梦魇。

那天下午,辛笛临时接到美术老师的电话,去他家里拿一套考试资料。路非独坐在书房里看书,出来倒水喝时,发现电视机开着,而辛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饮水机放在沙发一边,他拿玻璃杯接水,只见辛辰双手合在胸前,一只右脚搭在沙发扶手上,那只脚形状完美,白皙纤细,贝壳般的粉红色趾甲,五粒小小的脚趾圆润,足心有一粒醒目的红痣,让他蓦地想起那天自称是她妈妈的女人说的话。

路非为自己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和突然没来由的心绪不宁大吃一惊,一口喝下大半杯冰水,拿遥控器关上电视,正要回书房,却只见辛辰睁开眼睛,没有焦距地看向天花板,表情迷茫而痛苦。

他吃惊地问:“怎么了,辛辰?”

辛辰没有回答,可是小小的面孔突然满是汗水,有了一点扭曲,瞳孔似乎都放大了,脸色苍白得没一点血色,全然不是平时健康的模样,仿佛正在用尽全力挣扎,却没法摆脱重负一般。

路非大骇,在沙发边蹲下,迟疑地伸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觉察到她在瑟瑟发抖,而手是冰凉的,那个样子,分明是处在极度恐惧中的一个小孩子。

他再度迟疑,可是还是伸手抱住了这个小小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的表情突然松驰了下来,瞳孔慢慢恢复正常,伸双臂抱住他,将额头埋在他肩上,冷汗涔涔一下沁湿了他的T恤。隔了一会,他感觉到她绷得紧紧的身体放松了。

他将她放回沙发上,仍然握住她的一只手,轻声问:“是不舒服吗?不然我现在带你上医院吧。”

“不,我只是……好象做了恶梦,然后醒过来,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全身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动。”她抬起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声音轻微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不过过一会就好了。”

“以前这样过吗?”

她摇头:“最近才开始的,那天也是这样,躺在c黄上,大妈在外面叫我,我明明醒了,能看得到,也能听得到,我想答应,可是怎么发不出声音来。”

那天李馨不见她答应,走了进来,看她睁着眼睛躺在c黄上,表情怪异,顿时颇为不快:“叫你怎么也不应一声,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一下的,出去吃饭吧。”辛辰却完全不能辩解,只能等恢复了行动能力擦去汗水走出去。

“做的什么梦?也许说出来就没事了。”

“记不清了,有时好象是在跑,一条路总也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通到哪里去;有时好象在黑黑的楼道里转来转去,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家。”她捂住眼睛的指fèng里渗出了泪水,声音哽咽起来,“我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小小的手在他掌中仍然颤抖着,他握紧这只手,轻声说:“别怕,没事的,只是一个梦。”

“可是反复这样,好象真的一样。”她的声音苦恼,他伸手指轻轻将一粒顺着眼角流向耳边的泪水抹去,再扯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去胡乱按在眼睛上。

他蹲在沙发边,直到她完全平静下来才起身:“明天让李阿姨带你去看医生吧。”

辛辰拿纸巾擦拭眼角,摇头说:“做恶梦就要看医生吗?太夸张了,也许像你说的,说出来就没事了。”

她很快恢复了活泼模样,辛笛回来后,姐妹俩照常有说有笑,她仍然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第八章(下)

这天路非进院子,正碰上辛辰出来,她先抬头眯着眼睛看下天空,然后跑到合欢树下,抱住树干用力摇着。花期将过,树下已经落红委地,经她这么一摇,半凋谢的绒球状花簌簌而落,洒了她一身。

这个景象让路非看得呆住。

辛辰松手,意犹未尽地仰头看看树,然后甩甩脑袋往外跑,正撞到路非身上,路非扶住她,替她摘去头发上的丝状花萼:“我说这花怎么落得这么快。”

她吐吐舌:“我什么也没干。”

“你倒是的确没有上房揭瓦上树掏鸟窝。”

辛辰没想到路非会跟她说笑,呵呵一笑。

“最近还做恶梦吗?”

她的笑容一下没有了,现出孩子气的担忧,犹豫一下,悄声说:“我爸说没关系,只是梦罢了,可我同学说她问了她奶奶,这叫鬼压身,也许真的有鬼缠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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