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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你的姓氏(73)

辛苦排到她以后,她进了诊室,里面坐了两个医生,中间隔了一个可折叠的白色屏风,虽然不算挤迫,但是很显然,两对医生与求医人员之间的对话根本没私密可言,她可以清晰听见那边那个年轻的男人嗫嚅着回答医生关于他生理隐私方面的问题,而他妻子做着补充。

她只得放弃羞涩,努力集中心神,小声说完自己的情况。接待她女医生40余岁,戴着黑框眼镜,有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孔,脾气并不算很好,说话硬梆梆的:“我看你也是有知识的年轻女性,应该有点儿常识吧,这种检查应该夫妻两人同时来做。”

“他没有问题。”甘璐无可奈何地回答。

那女医生盯着她,似乎在琢磨这个不寻常回答的含义。

甘璐强自镇定:“您按常规该做的检查给我检查一次吧,我也查过资料,知道才停止避孕这么短时间,没有怀孕也不算不正常,可是,我现在的确很想要孩子,做完了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至少可以少点儿心理负担。”

“现在的病人来看医生都事先做足功课,只差指挥医生做哪些检查开哪些药了。你要真查了足够多的资料,就应该知道不孕不育的因素很复杂,我能给你做的,也只能是常规检查。而且,我看你的心理负担已经不轻了,哪怕是一切正常的夫妻,如果求子心切,心理负担过重,都可能造成非生理原因的难以怀孕。”

甘璐知道医生说得完全正确,但她却只能敛首:“还是先做了检查再说。”

拒绝了婆婆安排的专家,却悄悄趁尚修文出差时独自来医院,甘璐自己也觉得讽刺,还有几分难言的羞愧。

妇检的过程繁琐,而且让人身心都有不适感。她拿着单子,看着前面排队的女性,大多数比自己年长,由丈夫陪同前来。大家都神情凝重,少有谈笑。她不知道本来该甜蜜的孕育生命的过程怎么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心理负担。

做这个检查,她只想让自己稍微心安一点儿,可是躺上妇检台,依照医生的吩咐,大张开双腿,紧张地等待着器具伸进去,她只感觉到了心情格外沉重。

甘璐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对于小孩子并没太大爱好与期待,成长中没有享受过强烈的母爱,也不认为自己有很强的母性,从前甚至有些抗拒早早要小孩。现在如此急于怀孕,不能不说带有取悦丈夫,回报他最近的温柔的成份在内。

她竟然不能坦然享受来自尚修文的柔情了,这样能算正常的夫妻相处吗?

在他冷静自持时,她没有乱过心神,可以镇定对待他的高深莫测。然而,他现在几乎表现得完全像个没有任何心机的男人,她却有了自己也不愿意正视的惴惴不安与患得患失。

他对她固然不同以往,她对他的感情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份量。这个意识伴随着进入她身体的妇检器具,让她悚然一惊,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下摆。

拿到所有检查结果后,那位女医生告诉她:“就所做的检查来讲,你的生殖系统发育和生理机能未见异常,我个人认为没必要现在就继续去做输卵管通畅检查、内分泌测定、免疫学检查和染色体检查。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做,我也没意见。”

甘璐疲惫地摇头,她知道医生的建议完全合理,那位医生神色稍霁:“年轻人,放轻松一点,女人做母亲生命会更完整,不过没做母亲,也并不等于生活就残缺了。”

“谢谢您。”

甘璐走出医院,外面连日不停的大雪已经止住,然而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根本没有放晴的迹象,路边积雪令行人举步维艰。

她拿出手机,打尚修文的电话,他隔了一会儿才接听:“璐璐,什么事?”

“修文,你在干嘛?”

“我跟舅舅正在J市经委,跟他们商谈冶炼厂兼并的事情。”

他们两人一般在晚上通话,她很少在工作时间打他电话,现在顿时觉得有些抱歉:“哦,那你进去谈正事吧。”

“等一下,璐璐。跟他们谈得真累,还得被动吸烟,我索性出来换换空气。你现在在哪里。”

她闷闷不乐地说:“在街上呢。”

“这种天气逛街吗?”尚修文柔声问:“怎么了,璐璐,是不是不开心?”

甘璐有些语塞,停了一会儿,嘟哝道:“你这次都去了五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