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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97)

亚拉河畔由政府设置了不少烧烤炉,澳洲人酷爱享受阳光和户外生活,河边有不少人阖家出动烧烤,或者在这个早春时分做日光浴。

祁博彦在毯子上爬累了,喝了牛奶后,很快睡着。任苒和祁家骏分别在他身边躺下,阳光晒得身上暖洋洋的,头顶上是湛蓝的天空,白云缓缓飘浮,身边河水静静流淌,远处希腊移民演奏的民间音乐声和烧烤气味拂过,所有的思绪似乎停顿下来。

任苒正睡意蒙胧间,突然听到祁家骏叫她的名字——“小苒。”

她“嗯”了一声,却好久没听到他说话,她转过头,祁家骏正侧头隔着他儿子看着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地对视彼此了,看着祁家骏的眼睛,任苒只得承认,如果说莫敏仪多少恢复了表面上的活泼爱娇,而他的眼神幽深,已经再没有昔日那样神采飞扬的感觉。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想带你逃得远远的,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生活。”

“我们最多只是离开,没办法逃避掉那些已经发生的事。”

“是呀,有些事就那么发生了。现在真到了这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的生活只剩下在一起晒晒太阳了。”

任苒有莫名的心酸,只能勉强微笑,“这样不好吗?”

祁家骏也笑了,然而这个笑意只从他英俊的眉目之间一闪而过,“很好,我很珍惜。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定居这边。”

“可是,”任苒迟疑地说,“我打算毕业后回国的。”

祁家骏眼神一黯,却显然并不意外,“你还爱他吗?”

这是头一次有人跟任苒提到祁家骢,任苒沉默良久,轻声说:“我只是忘不了他。”

祁家骏再没说什么,他躺正,脸对着天空,一动不动,仿佛跟身边的儿子一样睡着了。

任苒闭上眼睛,掩饰隐约泛起的泪光。

阳光的温柔暖意。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覆在她脸上,她想起小时候,有时祁家骏放学会先到她家来,推开院门,如同回自己家一样走进来,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樟树下谈天说地,等着她妈妈送来饮料。

他们己经远离童年,躺在去家不止千里的异国他乡。虽然这里号称最宜居的移民天堂,可是她想,其实所有的天堂都不是他们正待着的地方,而是那个离开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她的童年,也许还有双平。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双平了,包括站在墨尔本海岸边对着大海,她都刻意不去比较海水的颜色、海风迎面吹来的味道。她对自己说,等到可以从容面对时,再开始回忆才比较好。

然而这个地名此时不受控制地沉沉悬上心头,她只觉得阳光透过眼帘一直晒到眼内,热热的,而且带着干涩。

睡到祁博彦醒来后,他们带着他坐亚拉河上的游轮,沿河直到墨尔本港再返回来上岸。亚拉河畔集中了墨尔本风景最好的酒店,沿河岸有很多露天咖啡座和餐厅。他们向停车的地方走,旁边是一个酒店,这里门前正在举行一场糙坪派对,到处是鲜花、气球、美酒和盛装华服的男男女女,一支乐队在旁边助兴,气氛热烈欢快。祁博彦听到音乐,手舞足蹈起来,那可爱的样子逗得任苒低头亲他,然后准备将他放入后面的婴儿座。正在这时,她突然窒住,后视镜里隐约出现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她第一次以为在异国看到祁家骢了。

在思念最甚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恍惚,以为在路人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有时是相似的发型,有时是一样的身材,有时是一个侧面。

她曾在放学回家时搭乘火车,一抬头,在站台的人流中看到了一个高大英挺的背影,短短的黑发、穿着白色衬衫,甚至步履都同样大而敏捷。她的心加快跳动,提着书包追上去,拍那人的肩头,那人转身,却是一个带着明显希腊人相貌特征的英俊男人。

她只能涨红脸,带着喘息说抱歉。那男人先是惊讶,看着眼前秀丽的东方女孩子,嘴角泛起迷人的微笑,说:“真希望我就是你想找的那个人。”

任苒呆呆地看着后视镜,一眨不眨地看着,一时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祁家骏已经打开驾驶座车门准备坐上去,回头问:“小苒,怎么了?”却没有得到回应,他疑惑地绕过来,接过儿子,“小苒——”

任苒猛然回头,身后来来往往的是步履闲适的行人,没有任何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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