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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千阙歌(88)

“对了,她让我把这份合同给你,说是你答应帮她看看的。”

司凌云回办公室后,翻看那份庭院绿化合同的条款,不免有些头痛,马上打曲恒的电话。

“喂,你好。”他很快接听,声音一如平时的冷淡,这个态度每回都能令她气馁,疑惑与他究竟算不算相识多年的朋友。

“你现在在哪儿?”

“有什么事吗?”

她对这个反问有些恼火了,“我当然是有事才找你,需要见面谈谈。”

“你最近还好吧。”

她有些惊讶,“我很好啊,怎么问这个?”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本来我也有点儿事想找你。”

“什么叫本来?下班以后去阿风的酒吧。”

“今天恐怕不行,我在公司里,苗圃新到了一批苗木,我得抓紧时间做好移栽,大概要忙到深夜……”

“那我现在过来好了,告诉我地址。”

宜林园艺公司在郊区,紧挨着一座占地面积很大但人烟稀少的林场。司凌云停好车,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去,左边是种得密集的各式树木,右边是一排排大棚,里面种着整齐密集的各式花木种苗,没看到一个人影,安静得几乎让人不安。她正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子推着自行车出来,疑惑地看着她,“有事吗?”

“请问在哪儿可以找到曲恒?”

那清秀的圆脸大眼睛女孩子打量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淡而严格,隔了一会儿才说:“你有什么事?”

司凌云有些不耐烦了,“我来找他,自然是有事。”

那女孩子看来脾气也不小,将自行车一转,冷冷地说:“跟我来。”

她带着司凌云往里走,转过一个大棚,才看到曲恒半蹲着,与两个工人在苗圃内移栽小树。天气颇有寒意,他只穿了件长袖T恤,袖子高高捋起,露出手臂,神情十分专注。那女孩子叫他:“阿恒,有人找你。”

他拾头看见她,站起身走过来,“什么事?”

司凌云瞥见那女孩子毫无避开的意思,没好气地说:“一定要在这里谈吗?冷死了。”

“去我的办公室吧。”他的办公室其实是后面一排活动平板房中的一间,不大的空间里放着陈旧的办公设备。除了桌上放着一盆景天科的植物外,再没其他东西作为装饰品。司凌云有些诧异,几乎想问他,在广州做了几年音乐,回来经营了几年园艺公司,看起来生意也不算差,办公环境怎么会如此简陋,可是想想他的臭脾气,她决定不多这个嘴,直接谈正事。

“我家大嫂那棵死掉的桂树是怎么回事?她把合同给我看了,要认真抠条款,她是有权力找你索赔的。”

曲恒似乎有些意外,冷冷地说:“原来她说的请律师告我就是请你。”

“我还没通过司法考试,算不上律师。”

“随便吧,我没法跟她讲通道理。”

“也许你能试着跟我讲讲道理。”见他抿紧了嘴唇,司凌云提醒他,“别这么跩,我不是管闲事,不过那棵树值将近七万块,对小本经营来讲,这也不算小数字了,扯到打官司更是费时费力。”

曲恒烦躁地脱掉帆布手套,拍打一下上面的尘土,丢到办公桌上,“你这位大嫂找我重新布置她的院子,我按她的要求设计了庭院,签完合同后,我带她去看她要的桂树。她嫌林场里的树太小,提出要一棵胸径超过40公分、姿态漂亮的大树。我告诉她,那么大的树,我的苗圃没有,市场上也不可能有现成的,只能去乡下找。按现行的管理办法,哪怕买胸径超10公分的树,都得办采集证、木材运输证、植物检疫证才能运输移栽,非常麻烦。我明确讲了,我不是树贩子,只给客户提供林场里正规出售的树木。结果她自己弄来了,还得意洋洋告诉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卖树给她的人是从200多公里以外一个偏远的村子挖来的。”司凌云也有些吃惊,“为一棵树,至于费这么多事吗?”

曲恒冷笑一声,“看来你也只觉得你大嫂为这棵树费心了。你有没有想想,她为了让自己院子美观,就直接砸钱买大树过来。那棵树在村子里种了超过六十年,差不多两三代人看着长大,做贩树生意的人最多给树的主人几千块钱,就能把它挖走。这真的很说得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