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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苦糖(100)+番外

作者: 禾页不是荷叶 阅读记录

“你不是不吃这个吗?”沈周好奇起来,“我记得你以前很少吃炸的东西。”

“嗯,是不太喜欢,现在吃的也少。”顾随抽出面纸抹抹嘴。

油条是现炸的,色泽金黄,高温下的美拉德反应令面团蓬松酥脆,香气四溢,光是看上一眼已令饥肠辘辘的食客食指大动。

“国外没有?”沈周问。

“有……”顾随嘴里裹着粥,说话略略含糊,“但是不好吃,全是冷冻的,而且很贵,只有中国超市有卖。”

“那你平常都吃什么?”沈周停下筷,问他。

“酸奶,面包,三明治,还有沙拉,有时吃食堂。”顾随的脸几乎埋进粥碗里,垂得很低,神色看不分明,语气却平平无奇。

“没了?”沈周拧起眉,不高兴道:“怎么全是冷的?”

只见那人低眉回复他:“我懒得做,一般不开火。中午会在学校吃,食堂有很多热饮。

那边冬天又冷又长,下课后除非参加社交活动,不然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一般我会在楼下超市买点打折的速食,微波一下就好。”

这话其实真假参半。实际上刚到国外的他做过饭,还特意下载了APP,装在手机里,有事没事摸出来看,依葫芦画瓢地买了些厨具,照着学习家常菜。

变故发生在十月的新生聚会上。同学多来自五湖四海,各色人种均有,文化与习俗也五花八门,不知是谁出的点子,当日的午餐会并未在食堂进行,而是移居一楼大厅半开放长廊,与会同学全准备了拿手菜或是其它代表本国饮食精粹的餐点。

作为班里唯一的中国学生,顾随自然也不例外。他理所当然地买了番茄、鸡蛋和一些蔬菜,打算一显身手。

考虑到参加人数较多,他原想再弄个主食,出锅的却是一盘咖喱炒饭,不伦不类的,根本不属于八大菜系。

饭里加了洋葱、彩椒、胡萝卜、火腿和鸡蛋,没糊也没烂,米粒分明,色香味俱全,同两年前比较可谓相当成功。

没人晓得他捏着锅铲时的心情。他沉默地刷干净锅碗瓢盆,终是没舍得倒掉。

第二天,热气腾腾的饭食果然大受欢迎,被那些外国人你一勺我一口地一扫而光,顾随没去抢,只背过身抿了点勺子边。

当熟悉的滋味在口中扩散,他捏着勺柄双目发胀,盈满水光。

隔日他把厨房理得干干净净,人却再没进去。他一反常态地拿三明治和沙拉果腹,一日三餐皆同当地人靠近,早餐是咖啡、面包、芝士,午餐是意面、披萨、三明治,晚餐则是酸奶和沙拉。

偶尔外食时,他也尽量避开中餐馆,一是嫌贵,二也的确不好吃,菜肴都迎合本地口味,全部做了改良,辣不像辣甜不像甜,每颗米粒都冒着股四不像味儿。

“你知道朋友怎么说我?”顾随撇撇嘴微笑道:“他们说我家就是个旅馆,连宿舍都不如,冷得没一点人气。”

也是,该吃饭的人不在,做了又是给谁看?

“算了,不说这些。”他将碗底的粥喝尽,道:“怪我,一大清早尽讲丧气话。”

“小随……”沈周没笑,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眸色渐沉。

他脑里荡起阮时安的声音——顾随过得不算好,在外那些年没少受苦遭罪。

他心口霎时绞痛起来,掩饰性地端起水杯,努力咽下泛滥到喉头的异样情绪。

当两人向停车位走时,顾随听见风送来的私语,“下次来我家吧,小随,我给你做饭。”

一中门前,两人停下车,先去了隔壁的立人,绕过图书馆前的人工湖就是初中部教学楼。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经过图书馆门前的花圃时,沈周发问道。

“怎么会忘。”顾随笑吟吟地回望他,扬起嘴角,一指湖对岸,道:“那儿……”

身边的人诧异地挑起眉,迷惑接二连三往上跑。怎么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他们不是在图书馆二楼书架前认识的吗?

“比图书馆要早。”顾随止了笑,回答:“是个周三上午,我那时初二。”

“我蹲在教学楼下捡文具和书本,你看见了就跑来帮我,临走时给了我一块面包,小卖部买的,牌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第二天我们又在食堂遇见,我找你借了饭卡,你和我说你叫沈周,沈阳的沈,周末的周。”

他清晰、准确地复述时间、地点和零零碎碎的细节,浓墨重彩地描述二人的初遇,将所有苦水滤去,仅留下快乐。

沈周一脸茫然,怔怔望着教学楼前的砖地,渴望自回忆的缝隙扒拉出一点蛛丝马迹,大脑却仿佛饮了孟婆汤,白茫茫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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