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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苦糖(123)+番外

作者: 禾页不是荷叶 阅读记录

我那时黔驴技穷,甚至给他写过信解释这件事,信纸还是趴在地板上从门缝里递进去的。

我说,我只想日后能有个人将我们葬在一起。

真话都不好听,沈周一直忌讳我言死,言生,哪怕它是人知常理。

我放心不下他。

年岁日长,亲朋也凋零。况且他是小儿子,父母都故去。

虽说有姐姐姐夫,但是「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过去二十年,双方都长居国外,少有联系。

偶尔通话,也不过三言两语,没有太多可以体己。所以我觉得养个孩子也不差,至少温暖、热闹而快活,注视他或她长大成人,立业立家,朝夕相与,互相照应。

我记得很清,6月18日,我们从福利院出来,坐在回家的车上。

他没多话,只简单抛出两个字,嗯,行。

他答应了。

我问为什么,又讨来两个字,眼缘。

什么意思?我说……

就是像你。他答……

像我?好吧,我于是没再问,只是笑着撇开眼心想,这就是爱屋及乌嘛?沈周还真是幼稚。

一个月后,收养手续终于慢慢办妥,我们正式将孩子接回家,一周后取名念州。他执意要他同我姓。

沈念州,他说,你不觉得奇怪吗?小孩怎和我的名字大差不差?

那有什么?我答……

不行,他拒绝道,给老人听了会不高兴。

改一个?我提议。

不要,他斩钉截铁道,就这样,不改,一个字都不改,很好。

所幸我们的担心都未成真,母亲很喜欢念州,并不在意他那双车祸下残疾的脚。

我觉得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她一直对孩子怜爱有加。念州很争气,纵然在青春叛逆期也很少使我操心。

他十八岁以后,我们回了国,在家乡买房、定居。大学四年,他读的是电子工程,这点上非常的像他父亲,理工科卓越,搞起学术来认真又严谨。

三十岁那年的初夏,他和一位叫婧婧的女孩结了婚,四年前诞下一名女婴,水灵可爱,就是妞妞。

我非常想妞妞,快两周没见呢。小姑娘大了,一天一个样儿,也不知长高多少?

长胖没有?我可能都要抱不动她了。上一次在家,她还吵着要爷爷读故事,说要听嫦娥奔月,然后后羿射日,大禹治水。我们拉了钩,结果竟然食言到现在。

3月23日 晴转多云

两周过去,医生仍然不同意我出院。

至于原因,我不知道。念州不说,沈周也不说,父子俩一个样。

我近来感觉不太好,胸口闷,浑身都提不上劲,有时一大早就昏昏欲睡。

小护士来给我挂水,说针打多了,血管都找不着。我没有办法,就建议她上留置,结果小丫头牙尖嘴利,振振有词地将我教育了一通。

她说主治有交代,留置针我暂时不能用,之前胳膊疼就是它引发的,从血象看是静脉炎,合并细菌感染,再加上甲减,抵抗力弱,很不容易好。

人上了年纪真是不得不承认啊,我老了,确实老了。

3 月29日 小雨

昨天我梦见年轻时候,背着书包去图书馆自习,又听他讲题,什么cos,sin,tan,现在一个都听不懂,但此情此景却熟悉得好似发生在昨天。

窗边有鸟啼,树枝也绿,今年的花又要开了,真想去看看啊。

最好牵着粥粥一起,到郊外折柳踏青。自从两年前第四次住院后,我就常被他勒令在家,卧床休息,的确好久没曾外出溜达。

希望这一次可以快一点儿好,不然这宝贵的春光怕是会一晃儿就到了头。

4月2日 阴

二月底我们曾讨论过,说清明扫墓后去郊游,到市郊的公园,和念州一家一起,让婧婧开车,捎上粥粥,再买好零食、水果,提前准备几个小菜,放在保温篮里拎着,到树下野餐,再去河边放风筝。

多好。

可是什么时候能成行?

4月8日 雨

也许真是上了岁数,睡也睡不踏实了,梦一个接一个,特别的频,我仿佛踩在云朵上,脚步虚浮,没一处安稳地,心也拎着,空落落的。

我最近老是梦见小时候,上学前的事,那时父母俱在,常常闲坐于灯火,逢年过节总是最热闹,除夕的烟花、糖果、八大碗,还有元宵的纸灯笼,一个都不会少。

清明竟就这么过去了,又是在医院里。

我本来想亲自去,结果不论是谁都不准我出门,沈周更是夸张,竟连床都不让我下,恨不得吃喝拉撒全在这里。

他是拿我当什么?丧失自理能力了吗?哪儿不是休,为什么住这么久也不许我回去?

最后还是念州和婧婧代我去的。他们回来说一切都好,只除了有点泛色的相片和渐高渐大的常青木,其它仍旧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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