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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年华(19)

看着那一连串数字,他首先想到的是任苒——她的生活会受什么影响,还有她的孩子?

陈华到了Z市,与祁汉明与祁家骏见面,他们父子两人看上去都神情憔悴。祁汉明跟他讨论着公司需要的资金额度,祁家骏却始终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言不发。

他不便直接问及任苒,然而出乎他的预料,任苒突然推门而入,身边站着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漂亮女子。

任苒看到他,却并不吃惊,仿佛这并不是一个久别之后的意外重逢,她只扫他一眼,顾自与祁氏父子打招呼。

从他们的对话中,陈华猛然意识到,他犯了可怕的错误。

任苒将祁家骏叫出了办公室后,他问祁汉明:“刚才跟任苒一起过来的那位小姐是谁?”

祁汉明一筹莫展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她是阿骏的妻子敏仪。”

“他们结婚多久了?”

“已经两年了,敏仪很不错,现在家里多亏了她,又要照顾婆婆,又要照顾小孩子。”

“那任苒呢?”

“小苒很能干,留学回国后,进了北京的一家外资银行工作,现在派到香港学习。家骢,”祁汉明无心继续闲话家常,转回正题,叫着大儿子原来的名字,“请你再考虑一下,祁氏不会要求你不停输血,只要流动资金足够支撑恢复生产,就可以度过眼前难关。”

陈华再也坐不下去,“对不起,我先出去一下。”

祁家骏与任苒正站在走廊另一端交谈,她正劝说他接受她的钱。

“基本上全是投资收入。”——她这样对祁家骏解释着钱的来源。

陈华僵立在了原处。

他还来不及抑制心底的一阵无以名状的狂喜,便猛然意识到,他让阿邦还的这笔钱,恐怕已经极大地伤害了任苒。

她将全部信任给了他,他给她的只是不加任何解释的分手,她接受了那笔钱,将之视为一笔投资收入,那么她怎么可能还爱着他。

他听着任苒与祁家骏的对话。她声音略有些沙哑,却十分温柔而坚定,条理清楚地反对祁家骏逃避,鼓励他振作起来,随她去银行取钱,分担家里的重担。

他从未想到,那个天真的女孩子已经有了如此理性镇静的一面。

看着他们离开后,他打电话查询去香港的航班,然后返回会议室,同意将祁汉明需要的资金打给他,他交代阿邦赶过来办理资金的调度,便直接去了机场。

任苒正缩在登机口一角的椅子上打着盹,她脸色苍白,身上盖着祁家骏的西装。他在她身边坐下,惊讶于她在这个不算安静的场所却睡得这么沉。

想必她是累坏了。

除了偶尔走开接电话,他一直坐着不动。他甚至没有侧头去看她,只是知道她在他的左侧,就似乎已经足够了。

第二次广播登机通知了,他拍了拍她,在她惊诧的目光下保持着面无表情,克制着不去握她的手,先走向了登机口。

同机抵达香港以后,任苒不出他意料地拒绝了他,对他的表白回以毫不客气的一句:SoWhat。

是呀,那又怎么样。她完全有理由漠视他的任何表白。

他用最短的时间了解她在香港的情况:她的工作、她的上司,她的生活习惯……

她说她已经有了男友,他并不以为意。他不认为一个交往时间不长的男友算是一个障碍,可是真正面对她,他无法把过去的一切当成一个只需说出就能改正的误会。

在她那样爱过他以后,他带给她的是什么样的伤害——他无法估量。

不管他在什么场合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反应都不激烈,没有怨恨,没有质问,只有无可奈何地戒备。

就是这样的戒备,让任苒结束在香港的学习返回北京后,一发现他为她安排了住处,便马上搬走。

他还没来得及弄清她的神秘男友是谁,那人便一声不响地从她生活中消失了,陪在她身边的,仍然是祁家骏。

她不肯与他有任何私人性质的联系,他只能煞费心思安排了与任苒银行的合作,在涠洲岛上两人再度碰面,他打算带她乘快艇去双平。

他相信,任苒在双平时,几乎天天坐在岸边看夕阳下渔船归来,那里能唤起存在于他们之间所有的记忆。但是,任苒尖刻地将他的安排归之于“不合理的重逢、不适时的故地重游、莫名其妙的感伤怀旧”,断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