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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时间的彼岸(134)

左思安一动不动靠在一株水杉树上,仰头看着天空,阳光从树叶间熏照在她的脸上,那张面孔彻底脱离了孩子的那种含混不确定的线条,有着少女清丽的轮廓。然而,她明显处于惶恐之中,刚才还在他怀中柔软如水的身体紧绷着。

是的,她从来没能摆脱她的噩梦,哪怕在这样阳光过于明媚的初夏,黑暗里出没的老鼠始终窥伺着她。他除了送她去阿里外,其他时间尽管待在同一个城市,却有诸多忌讳,每年见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给她的帮助有限,并不能帮她驱赶走心魔。她如此脆弱的同时,却能够清晰地对他说出她想留在这个城市,这份勇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被那种面孔上散发出来的热情击中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怯懦的人,但在那一刻,他竟然无法讲出心底一直的渴望。哪怕她已经不再是成年男子过于接近便会引起异样联想的小女孩,他也无法放任自己回应她的感情。

他对于她的爱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变得如此复杂难言,已经到了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接受、无法正视的程度。他需要努力克制,才能做到不去见她。一见到她,一抱住她,他心理筑起的层层防线顿时如同沙丘在迅猛的涨潮之下崩解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这句话挥之不去地缠绕着他。

留下她,照顾她,等她长大——这个念头无数次在高翔心中盘桓不去,可是,他讲不出来。不必于佳提醒或者警告,他也知道,他们面对诸多反对,他内心更是存在太多的禁忌与犹疑,无可指责,他讲不出任何站得住脚的反对理由。如果她远在大洋彼岸,再不相见,对他和她来讲,也许都更为安全,更容易接受;困扰他已久的问题以这种方式解决,也许再好不过——这个想法冰冷地浮上来,可是,他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他想,他能不能做到冷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去美国吧,那样对你最好。”

5.

左思安独自在家,她心神不宁,根本无法专心做作业。听到门铃响起,她开门一看,刘冠超背着书包站在外面。

“小超,你怎么来了?”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小安,我给你补习一下。”

“不用了。”

“你上次考得太差,这样下去……”

“小超,不用担心我,你马上读高三了,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你父母会不开心的。”

刘冠超站在原处不动,也不说话,表情固执,左思安无可奈何地叹气:“进来吧。”

他们在客厅坐下,她拿出课本,刘冠超开始给她讲数学的重点,他一项有超强的提炼归纳能力,讲得十分清晰,但她仍旧难以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会儿,只得抱歉地说:“小超,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头疼得厉害,再讲下去真的是浪费你的时间。我进去躺一会儿,你在这里做你自己的作业,等我妈妈回来一起吃午饭,好吗?”

她站起来,只听刘冠超轻声说:“对不起,小安。”

她有些诧异,又有些烦恼地笑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当一个废材,成绩不好还不求上进,但你不能这样自责来让我内疚啊。”

“我没这个意思,应该觉得内疚的人是我。”

“我再说一次,小超,考得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你的事。”

“不,”刘冠超抬头看着她,咬一咬牙,“其实是我姐姐害了你,我也有责任。”

她皱眉摇摇头:“我早说了,那件事我不怪她,更不会怪你,你何必非要反复提起,还自己这么大包大揽的。”

“小安,你还不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吗?我姐姐故意让我带你去护校后门,你才会遇到……”

他说不下去,她已经惊得呆住,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这怎么可能?”

“她在我们学校传你那件事后,高翔逼问出来的,我刚好听到了。”

她的心脏以一个疯狂的速度跳动着,似乎要从口腔内蹦出来,她腿一软,坐到沙发上,近乎机械地问:“可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有点儿疑心,”刘冠超声音沙哑地继续说,“就在那年暑假的一天,我看到我姐姐从那个叫陈子瑜的人开的奔驰上下来,他们看起来早就认识。我问她,她就大发脾气,说我看错了,不许我跟任何人再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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