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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时间的彼岸(45)

高翔多方咨询,了解到国内先心手术治疗尚处于起步阶段,两种意见都不无道理,各有利弊。陈子惠则倾向于后一位专家的观点,她认为孩子身体实在太弱,等到大一些、身体稍微强壮时再动手术,会比较保险一些。

为了照顾孩子及时就医,陈子惠住到高翔在省城的公寓。两居室房子以前住他一人,十分逍遥自在,现在加上母亲、小孩、一个住家保姆、一个白班护士、一个来做家务的钟点工以及各种婴儿用品,顿时挤得满满当当。病弱的孩子睡觉不安稳,易惊醒,经常感冒发烧,甚至毫无征兆地出现惊厥症状,吓得他们不分时间便往医院跑。

陈子惠与保姆一起看护,不过大半个月时间,保姆便提出抗议,嫌孩子难带,而陈子惠又过分挑剔严苛,高翔提出给她加工资她也不干,扬长而去。

高翔只得放下工作,带着秘书一起去劳务市场物色保姆,好容易找到合适的人选,隔一天才能过来。

陈子惠独自看护了两天,没能完整睡上几个小时,已经精疲力竭,高翔心疼母亲,强行将小c黄推到自己房间,让她去睡一会儿,由他代她守着。

房间里异样安静,他盯着童c黄里的孩子,那个面孔只桃子大小,虽在睡梦中,淡淡的眉头也皱着,加上向下扁着的小嘴,一副标准的不开心表情。他没法从这张脸上找出可供联想的遗传特征,却想起了在镇卫生院里那个抓住他衣襟不肯放的手,以及那个苍白惨淡的面孔。

他们全家人都被孩子的病情缠得喘不过气来,还来不及cao心怎么给这孩子取名。大概是从陈子惠开始,都顺口叫他“宝宝”。可是孩子会长大,总需要一个正式的名字。一想到自己曾咬牙对左思安担保不让孩子姓陈,高翔禁不住叹了口气。

仿佛感知了他的烦恼,那个睡得好好的婴儿突然小手一挣,哭了起来,他赶忙伸手轻轻拍他,可婴儿越哭越凶,面部跟手足立刻出现紫绀,他顿时吓得手足无措,想抱起他,触到那个小小软软的身体,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陈子惠闻声披衣过来,抱起孩子轻轻呵哄着。

“这样子也太吓人,要不要去医院?”

他摇摇头:“医生说了,在手术之前,这些症状是不可能缓解的,去医院也没用。”

那个声嘶力竭的哭号在陈子惠的安抚下总算渐渐平复,喂他吃过一点牛奶以后,她重新将他放回c黄上,怜爱地看着他,“你看他的鼻子,又高又挺,跟子瑜长得一模一样,这是陈家人遗传的,你的鼻子也是这样的。”

他皱眉,“根本还是一团ròu,看不出来。”

“胡说,他明明……”

“好了好了,你过去休息吧。”

陈子惠不肯走,“等满三个月能动手术就好了,唉,也不知道手术安不安全。”

“别自己吓自己。妈,明天我去租一个大点的房子,请两个保姆换班,不然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陈子惠还是不同意,“租房子不方便,我打算去买一套大点的房子。不过保姆毕竟是外人,不可能对宝宝像我这样上心,请再多我也丢不开手。我没事的,子瑜小时候也是个爱哭鬼,我一坐下来他就开始哭个没完,我只好整晚抱着他走来走去。”

她又提到陈子瑜,高翔只好沉默了。

“你是不是跟你爸爸一样,怨恨我在你小的时候一心照顾子瑜,根本没管你。”

他摇摇头,“别提那些事了。”

陈子惠怔怔看着他,“以前你爸爸一跟我说这话,我就说儿子都不计较,从来不提,只有他心眼小。他说你不提不代表不介意,看来真没说错。”

高翔扪心自问,他没有耿耿于怀,但也确实不是完全不介意的。只不过他已经是23岁的成年男人,陈子瑜更是已经死于非命,成为压在他们全家心上的沉重阴影,他根本没有理由将那个介怀再拿出来跟疲惫的母亲讨论。

“你太累了,赶紧去好好睡一觉。”

1997年的新年在忙碌与担忧中过去,高翔试着想修补与女友的关系,然而孙若迪终于肯接听他电话时,他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这个欲言又止的态度,在孙若迪看来当然完全没有诚意,她负气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最好见面谈,而且孙若迪个性温和,他一向有说服力,不难哄得她回心转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提不起精神做进一步争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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