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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之雾(85)

她思及江流对外公的特殊对待,慢慢地走向他。

江流大概不曾习惯她一身黑装灰头土脸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您还好吧?”

“请你别对我说‘节哀顺便’之类的话,我今天听的够多了。”

“好。”江流又沉默,目光瞟向火光滚滚的那个方向,神情有一点恍惚,似想起一些往事。

过了一会儿,陈子柚打断他的凝思:“你不该来这里,回去吧。”

“我可以去烧几张纸吗?”江流垂着眼睛问,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慢慢走上前,认真地烧了几摞纸与一柱香,双手合十念念自语,又恭敬地鞠了三个躬,方才向她告别离开。

起初她情绪多少有一点点波动。毕竟,江流没有义务来替她外公烧香烧纸,何况他还是江离城的人,又似乎知晓这些恩怨纠结。

不过,当她看到江流那神色过于凝重与恭敬,行礼的动作更像在致歉与祈祷时,立即便明白,他刚才那几张纸与那一柱香,分明是替江离城烧的,或许他在祈祷外公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不要去找江离城的麻烦,不要去骚扰他。所以她又想笑了。

人的复原能力实在很快。昨夜她为外公守灵时,一度觉得她的世界已经坍塌了,她没有什么必要再这么活下去。她想出了五六种为外公殉葬的方式,平淡的惨烈的应有尽有,她规划了每一种方案的详细步骤。但是今天天高云淡风轻,陵园里绿树白花素淡雅致,这些景象如一双无形的温柔的手,抚慰着她的眼睛,耳朵,以及全身的感观,她突然觉得活着也没什么不好,不如多活一天算一天。

陈子柚在外公葬礼后便静悄悄离开了一段时间。

她没有什么牵挂,也不需要跟谁打招呼,只是在晚上时又单独请那位跑来跑去帮忙张罗一切的陈经理吃了顿饭,告知他自己想安静地待上几天,如果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全权代理。

外公的身后事并不多,扯不清的无非就是与天德有关的事。那位陈经理看起来一脸憨厚老实。不是她太轻信别人,而是她没有力气去怀疑人。而且,她也没什么怕失去的。

另一个需要她费点脑筋的人就是江离城。那日她扯着他的衣襟对他说,如果外公死了,她死都要离开他时,他并没提出异议。

那日她本以为江流带来了江离城的什么口谕,比如“江先生说,你自由了”,或者哪怕他说“江先生请您过去一趟”,让她可以与江离城正面对质,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后来还是她自己忍不住问:“他知道了么?”

江流答非所问:“江先生现在正在国外。”

从理论上说,外公去了,她与江离城的契约应该算是自动解除了。不知江离城是否会保持他言出必行的好传统,放手得干脆痛快一些。

不过,现在她什么顾虑也没有了,如果他再逼她,大不了她一死了之。所以她绝不怕他出尔反尔。

陈子柚将手机关机,所以来电一律转接到语音留言上。而且她一直没有回家。

墓园附近的路边有一座小旅店,一幢两层的小楼,一共只有六间屋,是一位寡居的中年女子开的。

店主说,是这块地方尚未被列入城市规划之前盖的,地皮与材料都便宜。平时没什么人来,偶有过路的旅客,留下来吃顿饭,然后继续赶路。

客人确实不多,所以平日里,女主人还接了一些fèng纫的手工活,补贴家用。

她还有个上初中的女儿,只有周末才回家。

陈子柚一开始便表明,她有新孝在身,恐怕犯了她的忌讳。

店主连连摆手:“我自己也是个寡妇,哪有什么忌讳?最近没什么客源,晚上只我一个人时怪害怕的,多一个人正好壮胆。”

她就这样住了下来。

之前因为不想被人找到,她来的时候既没带手机,也没开车。住第一晚的时候也曾想,会不会遇见贩卖人口的黑店,将她卖到山沟去。不过,活着艰难,死却容易,倘若真遇上了这等事,她的选择就容易得多。

后来证明她将这世界想得太坏。女店主是个纯朴善良的女子,对她十分关照,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每天凌晨三四点,两公里外的蔬菜批发市场便开始喧闹起来,有一位家里有个花圃的菜农,每天会将自家地里的鲜花堆满一篮子给她留着。

天刚蒙蒙亮,她便步行到菜市去去取那一篮新鲜如初生婴儿般的鲜花,多数是白色,还没有张开花瓣,带着深夜的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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