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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102)

作者: 晓雨霖铃 阅读记录

定柔已知母亲所图,这会子只觉芒刺在背,眼前的母亲所有的好都是筹谋,诚挚有几分?低头闷闷地,甩开母亲的手,慢慢走向卧榻,倚身床柱,道:“这几日姐姐在这里没有害我之心,你多虑了。”

温氏听出了语气的淡漠,心下一恨,知是玉霙耍了手段离间母女,咬咬牙,平心道:“她是我带大的,我自是洞鉴她,面上温顺,心里憋着劲要出人头地,慕容家五房三十八个女儿,虽貌美者多,却皆为蒲柳凡花,唯她闭月之容,沉鱼之貌,贵眷们赞誉她是淮南第一美人,出去应酬,走到哪里都是万千瞩目,一枝独秀这么多年,怎能无端忍受双葩并蒂?凭你分了她的颜色?成了将来前途路上的威胁,我温良意生的孩儿,谁也别想图谋了!”

定柔把头贴在雕花上,沉声道:“我凭什么抢姐姐的风光,姐姐要什么,我断不会与她抢,姐姐明月皎洁,我是烛火之荧,自比不得。”

温氏听懂了这话外之音,急急走过来,扶着女儿的肩:“娘知你心性淡泊,无甚名利之心,但那是在道观,无有万般可逐利,儿啊,现在你身在俗世,这一切就得按着人情世故来。”

生为女人,只有嫁得锦衣郎,攀上金梧玉树,凤冠霞帔加身,才会被人尊着敬着。

那般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如斯美貌,枉顾了岂不可惜?这枝头只栖一个凤凰,多了,就得争就得抢。

定柔无奈地垂下眼睫,唇边一个凄然的笑,冷冷道:“我慕容茜粗俗陋鄙之人,做不了什么凤凰,从来只是凡杨俗柳的野雀,做得小家妻,不为贵胄妾。”

母亲竟是这般不堪的心肠,要她去侍奉姐夫,那个隆兴皇帝天下皆知早已大婚,竟要她去做那卑微的侍妾。

温氏怒气填胸,总有一天会被这傻孩子气死,怎就天生一副木石心肠,偏不开窍,真真气煞人也!指着她:“这话你当着我说便罢了,切勿对着你爹吐露半字,就当行行好,你不食烟火,我们是凡夫俗子,要吃饭穿衣,要体面尊荣,别断了我们娘几个的活路!”

话音刚落一个妇人走进来,躬身低声说:“四夫人,六姑娘来了,在后门,求见您呢。”温氏眼睛仍然看着定柔,心说两个傻瓜,活脱前世的冤孽,一个已让她脱了层皮偏来了一双,大喜的日子寻不痛快。

“准是又遇到难处了!还不是要银子!哼,这贫家妻的日子是那般好过的!”从袖中拿出一把小钥匙,递给旁边侍立的心腹嬷嬷:“去我房里打开紫檀宝嵌,秤三十两银子出来,让她赶紧走,被人看到了带累的我被老爷嫌隙。”

嬷嬷和妇人相伴去了,温氏生了一肚子气,坐到榻椅上喝着茶,定柔也斜卧到了床上,面朝里贴着玉枕,不愿再多说一个字,须臾后妇人又回来说:“六姑娘不肯走,说想见见十一姑娘。”

定柔猛来了精神,打挺一般从塌上起来。“我要见姐姐,求你了。”

温氏第一次听她求人,度量了一下,答应了,让嬷嬷去找身丫鬟的衣裳,吩咐一路走偏僻的地方,切莫让人撞见。

过了会子,嬷嬷迎着一个垂首低颔的身影走进,碎步迈进隔扇,穿着丫鬟的粉缎背心,梳着寻常民间妇人的圆髻,戴一方蓝绢布帕,发间再无其它装饰。

定柔直直地凝望,只见女子面貌秀丽,眉目间依稀几分似曾,与母亲三分像,与静妍六分貌肖,神韵完全迥然,和婉中透着敦忠温厚,唇色有些苍白,眼角已有了风霜,面庞难掩操劳的憔悴,腰肢圆腴,胯骨松大,俨然生育过的妇人模样,算来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站在母亲身边竟像姊妹。

彼也在望着她,眸中闪烁湿润,似有万般凄怆苦楚在胸腔中。

“妹妹,不记得我了吗?”一语出口,已颤不能言,如哽在噎。

“六姐姐......”定柔想起来,一个梳着垂挂髻的少女比她高出半身,爱穿绣蝴蝶的马面裙,很是喜爱抱她,一来到祖母的院子就将她挟入怀,半大孩子手臂搂得紧紧的,有点让人喘不过气,嘴里反复说妹妹你勿要摔了,怎么老不长分量啊,妹妹你怎就这般可爱......在脸蛋上啪啪亲两口,被祖母笑骂不成体统......

温氏起身,神色冷淡地说:“这是你雅儿姐姐,娘的长女,小字素韵。”

定柔也掉下泪来,六姐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抱她入怀,还是幼时的力道,到底忍不住哭出了声,鼻音咽咽:“我听廖管家说你回来了,还出落的亭亭玉立,竟不敢相信......那天你被绑了出去,娘就晕了,我带着小九和小十,听说你被救下来了,我跑到祖母的摄梅院,你竟呆呆的不认人了,也不发声,怎么逗你也不笑了。后来就被送走了,我跑出大门马车已走远,问他们什么时候送你回来,都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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