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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342)

作者: 晓雨霖铃 阅读记录

沿着甬道进了圆月门,安可一见他,圆嘟嘟的小脸笑出了玲珑甜美的梨涡,张开手臂,步态蹒跚地走过来,扑进了怀。

定柔端着一箩筐缠好的纬线出来,一眼也没瞧他,径直坐到织机边,梭好纬线,又开始吱吱吱吱。

皇帝逗弄着安可,抱在小木马上摇晃,小女娃笑的咯咯咯。

望了一眼魂牵梦萦的身影,心头痛不可遏。

头上的伤已无踪影,依旧婹巧袅娜的身姿,眉目如画,冷漠的没有温度。

张夫人见气氛僵只好主动搭话:“夫人可会织克丝?”

定柔背身对着人,道:“只会简单的图案,我没学成。”

张夫人激动:“哎呀,老身正想要一床寿字被,将来好进棺材的时候用。”

定柔道:“好啊,你去经线吧,我给你织。”

张夫人不由得啧啧赞叹:“夫人这双手娇小玲珑,嫩的像剥皮鸡蛋,竟这样巧,纺缉缝纫跟玩儿似的,老身还一次见这样的大家闺秀呢,这女工上头,闺阁里的小姐大多只会刺绣,夫人却民间女子过日子的活计样样手到擒来,真叫人羡煞呀,老身若有您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这些都是您府中教授的吗?”

定柔摇一下头:“我在姑苏妙真观长大的,这些都是我师姑妙清教授的,我比她差远了,我师姑俗家时,是姑苏数一数二的绣娘。她说‘夫是田中郎,妾是田中女,当年嫁得君,为君秉机杼①’,要我将来嫁为人妇过日子要什么都拿的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了,师姑是个利索果敢的人,我有点笨,挨过不少罚。”

皇帝沉痛地呼出一口气,心如刀攒,她初进宫那时,他的想法真可笑。

以后的日子,他又开始了那个习惯,每日下晌到张家去,坐在院中央的酸枝木圆桌边,品茗着茶,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只是看一眼,每日便觉心安澹然。

整整两个月,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暑气渐消,一叶梧桐一叶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花架上的紫藤萝渐渐凋落尽了,披纷一地紫英,落入泥土,残香半留。

安可走路已十分稳当,每日在内院伶俐地跑来跑去,玩小木马,说话却有些笨,几个月过去,还是“婆婆、抱抱、吃吃”,旁的稚子鸿蒙之初,都是先学会叫娘亲,这孩子偏是个例外的,定柔心中焦急,抱着她反复教,却毫无成效。

这日下晌皇帝来了,进了圆月门,安可的眼睛骤然亮晶晶的,穿着素色小袄裙,梳着两个牛角,圆滚滚的小身躯噔噔噔奔过去,扑进了男人怀抱,甜腻腻的嗓音大叫了一声:“爹爹!”

清脆响亮。

正在织机前忙碌的定柔手中一僵,后背升腾起一股寒意,气血缓缓倒涌。

安可正与“爹爹”玩的欢,娘亲忽然红着一双眼过来,一把从男人怀中夺过小女娃,抱到墙角,满目泪光,哽噎的语腔呵斥她说:“以后要叫义父听到没有,你爹爹姓陆,你一辈子都姓陆,不能因为我们是孤寡弱小,就傍人门户,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做人要活得有风骨,有尊严,你懂不懂!你懂不懂啊!”

手上一阵摇晃,小女娃吓坏了,哇哇咧嘴大哭。

定柔泪水急流,把脸埋进女儿的怀。“你到底为什么呀?孩儿,为什么呀......”

皇帝呆立在原地,望着一对孤苦无依的人儿,袅弱的母亲抱着小女娃,呕心抽肠,双肩哭的微微颤,不禁心头攒绞,痉挛地疼,却不知该如何,如何成为她们的依靠。

何嬷嬷和张夫人听到小儿哭,跑出来看到这一幕,忙上前哄慰小儿,定柔大挥一下手臂,不许任何人碰女儿,泪痕凄楚的面容,眼中迸出决绝:“我们不在这里了,我们回自己的家。”

语罢,一手抱起女儿,一手到织机上拿过剪刀,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皇帝急追:“你要去哪儿?你已被陆家休弃了,那是个虎狼之地,你和安可回去,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定柔到了大门,便衣羽林卫立刻拦住,她将剪刀比在颈:“再敢拦我,就血溅当地。”

皇帝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出,无奈挥一挥袖,羽林卫心意神会,让开道路。

定柔抱着啼哭的小女儿走出了那扇朱红大门,沿着街巷,走到了熙攘的闹市,步履如风,她不认识路,遇到面善的人便打听,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一个石拱桥上,前面就是西城门。

衣角忽被一道雄厚的臂力扯住,回头看去,皇帝和一行便衣竟一直跟着,他问:“你要去哪里?”

定柔挣脱开,继续向前,到了城门,守门丞正待盘问,一名便衣上前出示了官符,说明是神武卫,妇孺乃是勋爵遗孀,护送出城祭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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