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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423)

作者: 晓雨霖铃 阅读记录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君子当以德信立身......”

“子曰: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子曰......”

后站的两个绿袍官员私下嘀咕:“这个时候何不出去挡一挡,向陛下明示忠心,换个锦绣前程。”

于是,两人出列,一个故意说了句:“陛下乃是万物之主,天降圣人,作甚听那些业儒的话。”

一个附和:“对!几个不得志的腐儒,他们自己都不是完人,死了千年百年,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凭什么几句遗言,就要处处规范后人。”

然后,众士大夫乍见此辈诋毁先圣,纷纷义愤填膺,枪头立转,群声鼎沸骂的狗血淋头,将二人比作了赵高之流,居心不良,当拖出去杖毙,以正视听。

二人扑通跪地,一副惶恐无措的样子。

皇帝静静审视着,没有作声。

沈从武心知皇帝败局已定。

半个时辰后,骂完了,左相和杨司谏带头俯跪于地,一下下重重磕着,慕窑方砖砰砰响,齐声求收回成命。

皇帝起身,立在阶墀上俯看着伏在地上的乌纱冠,君主斩钉截铁的语气:“诏谕已下,绝无朝令夕改!”

杨司谏放下了笏板,额心一片红紫,红着眼起身,脱帽去璎对准朱漆廊柱:“陛下执迷不悟,臣唯有以死明谏!”

几个御史也起身,摘了官瑁:“臣也以死明谏!”

太师方骞默默出了队列,秉着笏板,言奏:“微臣年事已高,力不胜任,请陛下免去所有官职,挂冠而去,归养故里,乞骸骨,填沟壑。”

皇帝望着他,目光闪烁出惊痛:“老师,连你也要弃朕?”

方骞须发白了大半,黯然神伤地道:“陛下做出失德的事,是臣的过失,自知有负太宗和先帝仁宗的嘱托,无颜于地下面见二圣,当以发覆面入棺材。”

皇帝指上的扳指深深陷进肉里:“朕若不同意呢?”

方骞自行摘下了冠缨,放在地砖上,双膝向地伏拜了三下,黯然道:“明日,臣不会再来了。”

皇帝眼底微微湿濡,沉痛地阖目,而后道:“好!好!准了!”

方骞再拜:“微臣叩谢陛下圣恩。”

皇帝挥挥衣袖:“来人,扶太师到侧殿歇息,赐座,看茶。”

“喏”两个内监过来搀扶起,苍老的身影步履蹒跚而去,侧殿仅有一墙之隔,可以清楚地听到一话一音。

杨司谏望着那身影,感慨:“方太师高风峻节,为国朝可谓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他这是用四十年的仕途警醒陛下,难道您还要执迷不悟?为了一个贱人女子,将一国之君的颜面丧尽?”

皇帝负手向后,走下了御座,到了跟前,目光如电冷冷凝视着。

杨司谏不由地后脊瑟了一下,垂眸看地,继续说着大为无私的谏言。

地上跪的一拥而上,扯住了衣袍下摆,涕泪连连:“陛下,您自御极以来允文允武,英明睿智,这次怎能如此自轻自贱......”

皇帝任由他们扯拉,默声听着,又半个时辰后,杨司谏说的口干舌燥,有些词穷了,地上的也哭不出泪了,待停下,皇帝问他们:“卿们说完了吗?”

杨司谏动了动唇,嗓音已哑。

下跪的也哭哑了。

皇帝含着笑,眼眸却冰冷如寒冬严霜。“即说完了,朕来说。”

目光扫视众卿,慷锵有力的声音:“爱卿们个个学富五车,读圣贤书,自诩为世间君子,左一句德行,右一句品洁,可朕想问你们一句,那些书读到慧根了么?岂知这圣贤所行何道?天道!善道!仁道!天道者,匡正浊世!善道者,扶危拯溺!仁道者,矜贫救厄!

陆中将为国捐躯,她遗孀尚在产褥,却被本家凌虐,又被母家驱逐,朕那日见到她时,躺在街角只剩了半口气,奄奄一息,嗷嗷待哺的婴儿已是三天没有进食,朕那时在想,是谁害的她们成了这样?”

语气微微颤,沉痛地:“不是陆家,追究根底应该是朕,是朕的过,朕不该将陆中将派出去,不该在他妻子怀孕临盆之际一道口谕让他们天人永隔。彼时那女子才十九岁,正是锦瑟年华,她的后半生却要在暗无天日中度过,那小婴儿不过降生几日,已成了孤儿,一生成了没有父亲疼惜的孩子。朕无法不怜惜这一对母女。

陆中将为社稷献身,朕怜他遗孀孤苦天恩以授,聊表寸心,将他的独生爱女养育膝下封为公主,赐以汤邑,视同己出,朕何错之有?”

众官本来听得颇动容,乍听到后头一句猛然一惊,以为听错了。

天恩以授?聊表寸心?

这意思是,那对母女太可怜了,陛下您就把自己当个恩典,给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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