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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459)

作者: 晓雨霖铃 阅读记录

每日朝会争论不休, 皇帝一概漠然处之。

太后自上次之后便不大管着皇帝了,这次听闻了民间的蜚短流长,忧思辗转, 愁肠百结,却不得不撇下老脸讨人嫌了。

皇帝从春和殿抱完小女儿回来,前夜雪刚停,琉瓦画檐覆盖厚厚的白,宫道各处已被清理的干净,只要太阳出来,用不了几日就化尽了,届时朝上也就平静了,受灾的民众已令户部派了人去抚恤。

他一路想着心事,进了内殿,没注意宫人里头多了,乍一抬头,迎面遇上太后肃穆的面庞。

心下咯噔一下,转头责备的目光盯着小柱子,怎么不与朕说!让朕躲一躲去。

太后坐在太师椅中也不看他,神情带着怅落和失望,道:“你如今是处处躲着为娘了,今时今日你的眼里只有春和殿那个女人,时时和她腻在一处,问问自己,还记得孝道和父道么,有多久没有到康宁殿定省了?多久没有去崇文馆督促皇儿们的学业,你是忘了自己是人子,是人父了。”

皇帝低眸下去,面露愧疚。

“你现在羽翼丰满了,不愿被老太婆管约着,哀家也不想来,奈何这天下非你一人之天下,乃是万民的天下,哀家为了万民苍生不得不来讨人嫌这一遭。”

“从前她怀孕你宿在春和殿也罢了,如今她在月内,你还腻在她那儿,却是何缘故?知道外头怎么说你们的吗?出去听听,你宠慕容氏宠的连脸都不要了!”

皇帝恭立原地,作出聆听教诲的姿势。

太后道:“外头的流言你可以置之不理,可也不该任由它滋长下去,早晚酿成无可挽回的祸端,孰知千里之堤以蝼蚁之穴溃,些小不补,直到尺五。你御极十余载,多少风诡云谲,怎地连这点道理也不明了?”

“你专宠慕容氏,岂知也是害了她,物极必反,这宫里有多少人心,恨她入骨,滴水成海,摧枯拉朽,你护得她一时,可护得了一世吗?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①,你自小以智者自居,一个智者,不该被小情所误。”

皇帝默默听着,眉角微微蹙了起来,眼中蒙上了沉思。

太后扶着锦叶起身来,捻着菩珠:““哀家不信什么妖星之说,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道法禁术,神鬼蛇神,不过人心所幻,从前她们传,权当过耳听一听,可现在不得不信几分了,堂堂一国之君这般迷恋一个女人,走火入魔的地步,与妖术缠身有何区别?”

迈步向殿外,苍老的背影形容憔悴,最后说了一句:“戏文里说马嵬驿之变杨氏玉环死的冤枉,红颜无罪,代君受过也。可哀家觉得,她一点也不冤,身为六寝之官却无明妃之德,伴君之侧只会歌舞声色,不懂规谏劝诫,让君主沉湎其中,荒废政务,最终江山倾覆,她何其有冤,不过种因得果罢了。”

皇帝立在原地很久,眉峰越蹙越紧。

傍晚前回了春和殿,床榻上安了小圆几,与孩子娘一同进膳,尽力掩饰着,定柔还是看出了他郁结着心事,朝夕相伴这么久,彼此融入了骨髓,他一呼一吸无不牵动着她的心。

端着银耳羹低头默然一阵,唇角努力展出一个笑靥:“叫别人说我小心眼子的,现在这样不能伏侍你,你早应该去别处看看她们。”

皇帝握住她的手,满目心疼。

定柔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的露出了光洁如玉的皓齿:“去罢,别叫人说你娘子霸道,是个不能容人的妒妇。真的,我没事的。”

他紧紧攥着掌中的温香玉暖:“放心,我只是去她们那里应付一夜,平息流言。”

定柔颊边漾着浅浅的腼腆:“好。”

是夜,銮驾到了淑妃处。

下了舆轿走进内殿,淑妃早得了圣谕,准备好了侍寝的事物,宫女上来解下黑狐大氅,皇帝坐到了大引枕座榻上。

淑妃让十三岁的太子和九岁的皇次子背诵精心准备的功课听,《孟子》寡人之国也一节,两子站在皇帝面前皆腿肚子打颤,太子硬着头皮算是背的流利,皇次子因太紧张有些磕巴。

背完了,皇帝问道:“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何解?”

两子最怕这个,虽之前被母亲逼着将正文一字一字背的滚瓜烂熟可注解尚明白的潦草,在父皇面前,父皇那种直视的眼神和那种考核的口气一问,他们便忘了大半,是以太子丢三落四磕磕绊绊,皇次子只解了一句半便脑袋一片空白。

皇帝不禁大失所望:“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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