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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493)

作者: 晓雨霖铃 阅读记录

定柔握起他一只手,在掌心画着彼此的名字,思索道:“她气色很不好。”

皇帝沉痛地阖目,黯然道:“太医说握瑜表妹行将就木,没有多少日子了,这几年她时时吐血,她心里也是明白的,还是强撑着回到这里,她想要个交代,可我能给她什么交代呢?我与她之间,说不出谁欠了谁,不过孽缘罢了,到底是我误了她一生。”

夜凉如水,含章殿灯火映辉,松绿色的帘幕影影幢幢,浓重的药味弥漫一室,赤铜鼎炉里焚着越和香,供案上月白釉的玉壶春瓶一枝新鲜滴水的重瓣晚香玉,花香也被药味压了下去。

罗汉榻的炕几上摆开一张棋盘,宸妃靠着几个圆枕,身上盖着织锦芙蓉毯,皇帝坐在另一旁捻着白子,对着棋盘思索。

宸妃仍攒着一个高鬟髻,不敢摘下假髻,露出那枯黄而少的可怜的头发,让表哥最后记住的是丑陋的握瑜。

宸妃掌心捏着几枚黑子,静静望着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眉如利剑微蹙着,朗星之眸似不可揣测的渊井,丰厚饱满的唇弧度柔和,她微一恍惚,目光透过落在遥远缥缈的地方。皇帝催促她落子,忽而回过神来,问:“表哥,你头疼之症加重了吗?”

皇帝端过茶盏,答:“没有,贵妃制了一味药膳,每夜给朕揉捏,缓解了不少,不常发作了。”

宸妃嘴角轻轻一扯,展开欣慰的笑:“恭喜表哥得此佳人!”

皇帝啜着茶抬眸,只见她瘦骨嶙峋的脸颊平静澹然,一双杏眸早已没有从前的光彩,面色白的煞人。

他知道她想说的是,你终究不需要握瑜了。

铜漏已二更,将棋子撂入棋盒,她觉得全身寒凉,扯了扯毯子裹住自己,讪讪道:“臣妾乏了,请陛下早些回昌明殿安置罢。”

皇帝吩咐宫人取炭来,将熏笼填满,宸妃病着,明日含章殿烧开地龙。然后对她说:“朕今夜在这里陪着你。”

宸妃拢了拢发,始终保持优雅宜人的笑:“臣妾病体沉疴,无法侍奉陛下,含章殿药气熏人,恐圣驾难以安寝,还请到别人那里去罢,朝事繁忙,臣妾谨守妇官之德,不敢让陛下分心劳神。”

握瑜从来不是个要人可怜的女子。

“也罢,朕不扰你休息了。”皇帝将棋子收纳,起身拍拍衣袍,嘱咐了同知两句,若有什么事随时来向朕禀告,仔细伏侍,夜里警醒些。

走出殿门,凉风迎面一扑,顿觉胸臆顺畅,出了垂花门扶着宫墙,大吸了两口气,紧绷的神经松解开来。

和握瑜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得警惕,说的话每一字在心中反复斟酌。

内殿,宸妃久久望着棋盘。

表哥变了,今夜他人虽在这里,关怀备至,滴水不漏,心却惦记着别处,从前博弈,他每下一步必布三步埋伏,五步疑子,如今不过勉强应付着她。

当年怎么没有瞧出慕容家那个有这等手段。

同一时刻的霓凰殿,皇后在后寝殿置了一张佛案,供着菩萨玉像,半跪在蒲团上闭目念着佛珠,眉心刻着深深的忧虑。

韩嬷嬷走过来默默跪到身侧,对着菩萨拜了又拜,心中默念:“您睁开眼眷顾眷顾我们娘娘罢,被逼到这份上,朝不保夕,现在前有狼,后有虎,两把剑悬于顶,您开开恩将她们收走吧。”

悄声在耳边道:“早些睡吧,养好精神才能应付,那个女人已是日薄西山,谅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皇后走珠更快了。

原以为白握瑜那副残躯会陨灭在陇西,不想她强撑着一口气回来了,这目的不简单,将死之人孤注一掷,最是可怕。

春和殿,定柔不习惯一个睡,在被窝辗转会子,手脚心总捂不热,丝毫酝酿不出睡意,干脆起来走动走动,张嬷嬷从家里带来一袋新出土的紫皮甜薯,她便提议烧炭来烤了。

金黄皮酥,香喷喷的出了炉,宫女们也围了上来,定柔和她们私下向来没大没小,毫无主子的架子,铺了褥子围坐在地上,守着熏炉吃着,直烫手指。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吃的粘住了牙,说着话本子里的笑话,皇帝下了辇没让通传,在殿外听到了嬉笑声,灯火通明,心道,这个没心没肺的媳妇,还乐呵上了,原以为你会倚窗凭栏,望眼欲穿盼夫归啥的。

定柔与宫女分了一个,十指全是炭灰,没过瘾,打算再剥一个,月笙持着火钳夹出来,待吹凉了,拿在手里准备消灭掉,吹着咬了一口,惊见一个伟岸的影子笼罩下来,一抬头猛看到弯腰弓背的孩子爹,俯身看着她们,宫女们吓得活似见了凶神恶煞的东西,连滚带爬跪了一地,定柔不留神猛咽了下去,心儿还是烧的,烫的一阵拍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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