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六宫粉黛无颜色(615)

作者: 晓雨霖铃 阅读记录

皇帝捏着鬓穴,命小柱子取几桌和朱笔来,奏疏一摞摞搬到榻上。

皇后捧着玉碗上前,吹了吹:“陛下,进药罢。”

皇帝批阅着一本,抬眸瞥了瞥那黑乎乎的汤汁,苦辛的药味散了一室,只觉满口焦苦,皱眉道:“那么苦,朕不吃。”

皇后谆谆劝着,皇帝不耐烦了:“放一边,凉一凉朕自己吃,让他们把窗扇打开,朕闷得慌,你回去休息罢。”

皇后无奈端在手里,用勺羹搅了搅碗底,轻轻放到一边,吩咐宫娥开窗透气,而后默默走到外殿暗自垂泪。皇帝继续埋头案牍,时而一阵阵晕眩,用力捏着眉心,玉碗被一双手重新捧起,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面前,皇帝不高兴了:“不是让你......”

抬眸看去,榻前的人面貌已换。

袅娜婹巧的身姿,娉婷玉立,素衣浅衫,云髻蛾眉,耳边紫玉珰,一双杏核眸如凝露盈盈翦水,正含着嗔怪。

他手中的朱笔掉落奏本上,朱砂污溅,湮没了字迹:“娘子!娘子!”

他又惊又喜,猛然伸臂攫住那一双雪藕细腕,激的汤药险些洒了,女子眉角挂着严厉,重新舀起一勺,责备的声韵:“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吃药,叫孩子们见了岂不笑话你。”

皇帝眼眶热意泛滥,眼眨也不敢眨地直盯着眼前人,病中虚弱似泥人,这一下喜悦不能自己,心潮澎湃,穷尽力气抓握着手上的纤柔,指尖凛凛地颤。

勺羹到了口中,浓重的药汤咕咚咽下,舌尖尝不到苦涩的味道,女子这才展露出笑容,雪葱柔荑的小手持勺,喂了第二口,第三口,他亦像个听话的孩童,乖顺地喝的,很快碗底朝天。

放下空碗,女子摸出帕子为他揩了嘴角,纤纤素手捻起小碟子里一枚蜜饯喂给他含着。皇帝双手不敢松懈,生怕做了一个泡沫梦,一松手便“波”一下碎了,消失了。

女子倚着床柱坐到榻边,探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眉头挂着担忧:“还是热。”

皇帝将她揽入怀抱,哽噎不语,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以为你被......吓死我了!”

女子捏了捏他的鼻,小鸟依人地枕着阳刚的肩臂。

皇帝嗅着发间的幽香。

铜胎三足珐琅龙镂熏炉淡烟微微,弥漫着一室芳馥。

他们就这样相拥了一个下晌,到了暮色四合,夕阳如丹,光瀑折射着空气中的微尘,她说:“我到配殿看看小九,你睡会儿。”

皇帝双臂愈发紧了紧:“不睡,你不许走。”

她挣扎了一下:“夫君,听话,我去去就来,这么多日子没见小九,想煞他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皇帝固执不肯放:“叫他们把孩儿抱过来就是了。”

女子道:“不行,御医说小儿体质娇弱,容易把你的病气过给他。”

皇帝耍起了无赖。

她生气了:“你不听话是罢。”

皇帝眼下全是血丝,女子扶着他躺下,撤了几案,为他掖了掖丝缎薄被,轻轻抚摸着削瘦的下巴,从鼻梁到眉梢,她眼神如静水脉脉,含着缱绻的笑意,俯下来触了触,唇上清润甘美:“快睡!听话!”

“嗯。”皇帝像个怅然若失的小孩儿。

她曳着裙角往偏殿去了,身影嬛嬛,走到殿门口回顾了一眼。

皇帝大睁着双目,直直望着那个方向,眼睛涩的发干,墙面的夕阳一寸寸变小,夜幕很快降了下来,一等宫女月莲带着宫人们点灯,皇帝问:“贵妃怎么还不过来,小皇子又闹了么?”

“贵妃?”月莲惊惑。

方才奴婢一直守着,并无人来啊,陛下是自己喝了药的。

皇帝倔强地等到了天色大白,曦光霁曙,阳光起初是巴掌大的一小块,照在帐幔上,继而慢慢延展,金黄黄洒了一室,宫人吹灭了灯柱。

他眼下多了深深的乌青,大有病入膏肓之态。

一串清泪滑落枕边。

娘子,你骗我。

遂令人叫来张、何两位嬷嬷至病榻前,对她们说:“你们把那日事再复述一遍,贵妃为何走,怎么走的,留了什么话。”

嬷嬷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观他形容,只见蜡黄的面皮,骨瘦憔悴,不过多少日子,衰败的像是久病的羸弱,那还有往日丰神俊逸、威严凛然的样子,这厢到底心下不忍,又不敢违背对贵妃的誓言,是以仍是那番说辞。

“娘娘只说顽心忽起,想出去走走,师太便携着娘娘消失了,那般鹤骨松姿的人儿必然精通道法禁术,至于后山的羽林尸首和血,奴婢委实不知。”

说的支支吾吾。

这神情,皇帝已全然明白了。

康宁殿,郑太医禀道:“陛下乃属思念太甚,得了幻症。”

上一篇:四月芳菲不如你 下一篇: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