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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63)

作者: 晓雨霖铃 阅读记录

皇帝表情凝重:“是以,儿子一刻也不敢忘记母后的教诲,为天下谋安定,为苍生谋福祉。也不敢忘对父皇的誓言,凡为国家痈疽者伐肉除之,必除之!”后面一句语气带了狠戾。

太后擦了泪,不由加重了语气:“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知而慎行!你是国之重器,怎能因为区区痈疽疔疖而深入险地,你岂非自负了?也不与母后商量便下了诏书,堂堂真龙天子与那虎狼狗彘之辈搏命!”

皇帝目光闪着坚毅:“儿子身为国君理当身先士卒,早有此谋划,已尽做了布置,只是昨日方下了决心,诏谕已下,君无戏言,绝无朝令夕改。”

太后反驳:“既要削藩,流血不可避免,委派将帅率守备军围剿即可,古来平乱哪个不是数年之功,岂可急功近利,火中取栗,天子坐镇中央,运筹帷幄才是正理。”

皇帝道:“太宗时国家羸弱,若不胜衣,多少浴血奋战才换来河清海晏,儿子不能让山河再陷入战乱,附骨之疽深入髓,断臂斩肢迫在眉睫,而不致溃疡毒入根基。这几年儿子未雨绸缪,河西韩氏自节度使韩原桓故后群龙无首,三个嫡子和两个庶子终日攻伐夺利,已成一盘散沙,且儿子派去的人渗透军中,私下囊收了大半将卒人心,巡按使也站稳了根基,他们难以成旗。至于西南,陇地势力复杂,外族夷人纷扰,他们自保尚且艰难,无暇觊觎中庭,陇右节度使薄殊为人持重,步步为营,从不涉险,只要四弟稳住中京,断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南地的邢氏和慕容氏,二虎难以攻破。川蜀两淮历来天府之国鱼米之乡,乃赋税重中之重,每年却只收得两三成,被他们拿来募兵养兵,再拖延下去必生大乱,由南而北,狼烟四起。皇祖父御极二十二载,半数光阴都在平定内乱,父皇执圭十四年,却不得不和这些权佞终日缠斗,耗尽了心血,儿子登基五载有余,膺期宝历,不想终身困顿这个死局,唯有孤掷一搏,以身为饵,速发雷霆,斩坏肢,刈腐肉。”

太后急道:“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钟,不以莛撞起音!你万金之躯,岂可身入虎口狼窝,一子之误,全盘皆输,届时社稷崩溃,玉宇倾颓!”

皇帝坦然道:“母后放心,儿子已写好了禅位的诏书,倘有万一,下头的人自会拥戴四弟上位,儿子即便身死陨灭也会拉着那些人,玉石俱焚。”

太后双手急颤,直骇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母后决不同意!父母在,不远游,孝之道,在于顺。”皇帝语气坚定:“儿子主意已定,绝无更改。”

太后又流出了泪:“母亲知道,你早已不是母亲所能左右的,你是一国之君更是一家之主,哀家合该夫死从子。就当为娘的求你,儿啊,你万不可去冒险,倘若你出了事,娘还怎么活?”

皇帝道:“四弟在,自会尽忠尽孝,就当为他除害铺路,他亦会比吾做的好。”

太后手掌扶着心口,痛苦难忍,颤抖道:“告诉母亲,你究竟有多少赢的把握?”

皇帝从不瞒母亲,只道:“六成。”

太后倒吸一口凉气:“你的筹码是什么?”

皇帝眼中寒芒一闪“儿子是在赌,赌淮南节度使慕容槐这个人,瞻前顾后,固守成规,与邢全貌合神离。”

太后冒出了冷汗,无意识地摇头:“用你的命赌,这代价太大了。”

皇帝沉思道:“慕容槐城府与邢全不相上下,早年确有宏图之心,但羽翼单薄又畏惧太宗,后不得良机,是以只暗中募兵,从不大张旗鼓,到了晚年行事愈发谨慎,儿子多方探究,已明白了一二,他重视嫡子奈何嫡子平庸,两个成年庶子身后没有母族支持,而亦非天资灵慧,俱不是能独当一面的,所以他心里想的是保全现状,故而左右逢源,与邢家结亲又将庶女送入京为妃御,且多年为邢全所胁,颇为忌惮,甚至不满,更无信任可言,慕容家人口众多,他是不会将阖家性命攸关赌在邢全身上。”

太后问:“是以你选择了淮扬为营垒,先攻其心,后攻其城。”

皇帝握拳,食指抚摸着墨玉扳指,语气高深:“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朕这个肥饵必回引来邢全,而在慕容槐这儿是甩不掉的烫手山芋,他会心思大乱,两面逢源,当然,儿子还会继续添柴加火,助长他和邢全的矛盾。他的犹豫和迟疑便是朕的时机,只要他不动,这一盘棋便任由我们来布阵。具体的计划还要儿子到了淮扬应势而谋,谋定而后动。”

太后还是心跳的厉害:“哀家还是怕,这太悬了,万一他们摒弃嫌隙沆瀣一气,你岂不是成了汉献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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