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诗:青梅竹马难成双,自古世仇成鸳鸯?你要说简家和聂家是世仇我就怕了。”
童桐说:“这古诗……出自哪位古人的手笔啊?”
我说:“郑丹墀女士。”回头给她补充:“也就是我妈。”
下午七点半我到达S市医院住院部,不幸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显然聂亦不可能还在门口等我。
车开到半路时我就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完全终结了先找到聂亦再让他带我去病房的可能性,只好借住院部问询处的电话打给童桐,问到聂亦奶奶的病房,然后去病区入口办了探视证直接进去。
我在1105病房的门口驻足整理仪容,正要敲门进去,门却从里面打开,T恤牛仔的短发女孩看到我吃了一惊,纳闷道:“您是……?”这姑娘短发微卷,像奥黛丽·赫本在电影《龙凤配》里从巴黎回到美国时的造型,非常漂亮精神。
我怀里抱着一大捧花,说:“这是聂老夫人的病房吗?我是聂非非,是来探病的。”
短发女孩看着我足足怔了三秒,才轻声道:“奶奶精神不太好,已经休息了。”
我说:“那我把花拿进去就出来。”
短发女孩迟疑了一下,侧身将我让了进去,又踌躇了一会儿,自个儿拉上房门离开了。
事情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本来以为这会是个短暂的探视,但进病房十分钟后,我坐在聂亦奶奶的病c黄跟前,给她唱起了我自编自导的川剧样板戏《哈利·波特进霍格沃茨》。
我严肃地跟戏瘾犯了的老太太说:“因为就我一个人,所以锣鼓铙钹和帮腔我都顶了,肯定跟真的没法儿比,但有那个意思就好,您说成不成?”
老太太遗憾地说:“那么伏地魔变脸今天也演不了是不是?”
我说:“川剧变脸得准备道具,下次我来专门给您排一段这个,今天先唱《哈利·波特进霍格沃茨》那段,那我开始唱了?”
老太太兴致盎然地说:“你唱。”
我就开始唱了:
“况且况且况且况且况况且!
我,本是女贞路上一个平凡的小学生,脑壳上,有个洗不脱的闪电疤痕。
波特是我的姓,哈利是我的名,哈利波特呀嘛,是我的姓名。
(帮腔)哈利波特呀嘛是你的姓名!
那天是农历七月二十一,
我坐火车来到了霍格沃茨,
这个学校它非常有意思,
收的学生全都是巫师,
老师们个个长得很犀利,
有个教授叫斯内普啊,
他有一管鹰钩鼻。
学生食堂也非常地神奇,
不管是烤土豆还是煮洋芋,
统统都是免费的!
(帮腔)不收钱啊免费的!”
唱川剧,气很重要,我正拉长声调重复最后那句帮腔,门口响起三下敲门声。我手上还比着一个姿势,抬着手,歪着头,形意都到了。老太太在那儿拼命地鼓掌,聂亦一身休闲,抄着手靠在大开的门口,意味深长,率先开口:“你在做什么?”
老太太抢着答:“非非在给我唱样板戏。”
而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心道:“我×,不会吧。”
康素萝说我这人真是很放得开,跟字典里没“丢脸”两个字似的,代表事件是那年康素萝被他们学院院帅劈腿,我去帮康素萝出头,结果那天刚下过雪,我一没留神在院帅和他新女友面前摔了个四脚朝天,但我居然丝毫没觉得丢脸,立刻爬了起来,依然气场全开地走过去揍了院帅。从那之后康素萝就觉得我帅,如果我是男的我们俩都能立刻百年好合。
此时此刻我才领悟,有些样子发自心底不想被某个特定的人看到的那种羞耻感。
聂亦走过来,我赶紧把手脚都放下。
他坐到窗户前的一张沙发上,随手拿起扶手上的书,道:“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你们。”
老太太cha话进来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呀,非非都到好一会儿了。”
我正要说是我迟到了,聂亦可能是去找我了,却听聂亦道:“我迟到了,奶奶。”
老太太嘟着嘴说:“你以前从来不迟到,怎么现在也学会迟到了?你知道我最讨厌迟到了。”
聂亦说:“但非非不是陪您陪得很好?不是还给您唱《哈利·波特进霍格沃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