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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幕戏(62)+番外

我心领神会,跟他道谢,然后去定了个闹钟。想了想,又去订了个美容院。

机场要算我妈相当不喜欢的一个地方,作为一个挑剔的诗人,她认为现代文明在交通和通信上的便利已然将文学中的离别之美逼入死局,大家都不觉得离别算是什么事了,走的人一脸木然,送的人也一脸木然。有一次她很怀念地跟我爸提起,说古时候那些条件艰难的日子多好啊,每一次生离都有可能是场死别,才能催生出“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那样的赠别佳句。我爸因为无法理解诗人的纤细感情,非常有逻辑地回了我妈一句:“现在生离怎么不可能变死别了?那飞机不也有可能发生空难嘛!”从此机场就成了我妈最不喜欢的地方,没有情调不说,走的人还有可能发生空难。

我在机场等聂亦时突然想起我妈的那个论调。

九月,S城迎来了雨季,暗色的天空像个巨大的花洒,雨水飘落在窗户上,和玻璃贴合,形成一些透明的漂亮纹路,将整个世界模糊成一幅印象画。

贵宾室人不多,正小声放一首活泼的小情歌,我跟着哼哼。面向机坪那边的通道突然传来脚步声,我抬头,门正好被推开,开门的空乘小姐看到我立刻微笑点头。通道里褚秘书的声音隐约传过来:“……临c黄试验中的确有一些不良反应,正在进一步查验原因,他们自己也知道,试验结果没有达到规定标准不敢拿来给你过目……”聂亦道:“太慢了。”褚秘书叹气:“他们已经算是全力以赴……”对话在这个地方中断,我站起来,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聂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表情有点儿惊讶。

近二十天不见,他头发剪短了,穿浅色的牛仔套头衬衫,咖啡色长裤,整个人清俊得不像话。贵宾室里的小情歌还在轻轻唱:“我是随波逐流的浪,偶尔停泊在你心房。”

我一只手揣裤兜里,只觉得想念真是很玄的东西,人的心明明那么大,可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它就变得那么小,小得只够装下那个人的影子。我妈说机场没情调,怎么会?昨天我和聂亦还相隔两地,今天这些钢铁做的大家伙就把他送到我面前来,看得见,摸得着,身上或许还带着太平洋微咸的海风味道,没有什么比这更加有情调。

我走过去就要拥抱他,手都伸出去了才想起来不合适,我俩不是真的在谈恋爱,这种事只能趁着酒意装傻偶然为之。想到这里,硬生生把伸出去搂他腰的手改了个方向搭在他肩膀上,表情严肃:“肩膀这里有点儿皱,我给你理一理啊……”

褚秘书在一旁忍笑,但聂亦还真顺着我的手看了眼自己的左肩:“怎么有空来接我?”

我诚恳:“为了做个称职的模范未婚妻。”

他像是笑了一下,说:“哦,称职,模范。”

我瞬间惭愧,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大概是什么重要电话,聂亦看了一眼接起来,顺手将搭在臂弯上的外套递给我。

他边走边听电话,时而用英文回两句什么,大家很快出了贵宾室。

褚秘书和其他两个同事坐司机的车,聂亦坐我的车。

上车好一会儿聂亦才结束通话。其时我们已经开了一阵,那是段机场高速,路两旁偶尔出现耸立的高楼,被雨水浇得湿透,看上去孤单又凄凉。我转头看了聂亦一眼,他正躺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整个人都像是放松下来。我腾出一只手摸索半天,摸出一只崭新的眼罩,小声叫他的名字。他睁眼看我,我示意他把座椅调平将眼罩戴上睡一会儿,他摇摇头,问我:“开去哪儿?”

我答他:“当然是你家。”从机场开到聂亦他们家郊区那座大宅保守估计也得两个小时,现在旧金山正是半夜,他肯定困得不行,我补充:“你睡你的,别管我,到了我叫你。”

他想了想:“去红叶会馆吧,回家太远,开车很累。”

我笑:“两个小时而已,我没问题。”

他开了一瓶水,过了两秒道:“明天早上总部有个会,红叶离那边也近。”

我转头看他:“真有个会?”

他点了点头。

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这里到红叶会馆,怎么走来着?”

聂亦就探身过来帮我重新设置导航,又问我:“这次的后期工作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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