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九州·华胥引(123)+番外

我们设想的场景是这样的,届时酒至半酣,看起来老实的君玮借着微醺酒意大着胆子拱手向公仪斐:“听闻公仪氏长女舞技卓绝,玮孺慕久矣,今日有幸晤得薰小姐,实玮之幸,盼小姐赐玮一曲,若得小姐一舞慰玮所思,玮感激涕零。”

话说得这样谦卑,公仪斐一定不好意思不答应,压抑着不快点头:“君公子哪里话,薰姐便去准备准备吧。”当然我们已经万事俱备,不用准备就可以登场,但还是矜持地再下去准备一回。

排练台词的时候君玮发表意见:“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书面语啊?”我耐心教导他:“有时候,我们需要用些文雅的语言来掩饰些禽兽的想法,好叫他人不能拒绝。”君玮不解:“我有什么禽兽想法啊?”

我觉得很愤怒:“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禽兽想法啊!”

一切就如我们所想,只是原定在一旁和曲的本该是我,事到临头变成了公仪斐。试调时他不咸不淡问了句:“什么曲子?”

我抬头答青花悬想。他愣了愣,随即展颜,轻声一笑:“这曲子斐倒会呢,不若让斐代劳吧。”那样的笑意融融,眼里却无半点笑意。

乐声似泉水淌过林间晨风,公仪薰涂了墨绿脂蔻的指尖自浅色的水袖中露出,白丝软鞋踩着琴音,就像那唯独的一枝青花要攀着身体长出,却被扬起的纱衣轻而易举绑缚,那些动作有着禅意的美,比那夜她跳给公仪斐的还要令人惊叹佩服。

光线问题,看不清高位上和曲的公仪斐神色如何,难得的是没错了曲音,而沿席落坐的门客无不屏气凝神,偶有两声情不自禁地轻叹,都被琴音掩过。看来在座的不愧知识分子,艺术鉴赏水平普遍不低,全场只有小黄一个在打瞌睡。

一曲舞罢,四下静寂无声。公仪薰雪白脸庞染出绯色,似冰天雪地间胭脂化水,那高高在上注视公仪斐的模样,像是没什么可在乎,手指却在身后紧紧捏住袖角。她想要他一个称赞,是在等着他的称赞,这心情我能理解。

侍女自公仪斐面前将琴抱走,他抬头对上她的目光,不动声色淡淡一笑:“这舞倒很别致,从前没见薰姐跳过呢。”

我正觉奇怪,一向不多话的公仪薰已清洁冷冷地问出口:“怎么会没见过,他们说这是从前你做给我的曲子,我编给你的舞。”

本来就静寂的林地更加静寂,若真是姐弟,两人如此对话着实不妥,公仪斐敛了笑意微皱眉头,一旁的公仪珊腾地站起身来:“你!”

公仪薰微微偏头,声音不缓不急:“难道不是么?”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一个童声自席间糯糯响起:“才不是姑姑编的舞,是娘亲教爹爹弹的曲子,是娘亲为爹爹跳的这个舞,昨儿娘亲还跳给我们看过,姑姑胡说。”

说话的小男孩是公仪珊的儿子,因过去的事我只了解一半,也不晓得这是不是公仪斐的亲骨ròu。

公仪薰怔在原地,我也怔在原地,不懂明明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舞,为什么公仪珊也会跳。

愣神之间看到公仪斐抱着那张琴离席过来,那是我带来的琴,他大约是来还给我。

回过神来的公仪薰蹙紧眉头:“怎么是我胡说,那是我……”

话未完被公仪斐皱眉打断,声音压得极低:“够了,你是我姐姐,珊妹既是我妻子,便是你妹妹,有什么可同她争的,你事事比她强又能如何,也该差不多点了,拿出做姐姐的样子来,成天同自己弟妹吵闹有什么意思。”

公仪薰脸上的那点绯色瞬间褪至雪白,神色仍是镇定,握着袖角的手却倏然拽紧。他同她擦肩而过,她一把拽住他衣袖,他却未有半点停顿,月白的锦缎自她手中滑落,她其实并未用力。

杯盘狼藉的条案之间响起极轻蔑的声笑,公仪珊揽过身旁的锦衣小童,眼光冷冷投向公仪薰顿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公仪斐似乎对一切暗藏的机锋都浑然不觉,含笑递琴给我:“这琴倒是把好琴,君姑娘可要收好了。”

事情到这一步真是未曾料想。这一支青花悬想,公仪薰跳得很好,从来没有过的好。可公仪斐对她说,够了。

他定不知道她是怎样来练的这支舞。魅的精神先于身体出现,两者磨合寡淡,精神无法精确控制身体,协调能力天生欠缺,为了让那些意到形却未十足到的舞步臻于完美,她常一个对时一个对时地练习同一个舞步。

上一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下一篇:曾许诺·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