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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华胥引(146)+番外

行路两日,沿途经过许多风景,终于抵达吴城。外城有护城河,宽十余丈,两岸遍植杨柳,烈日下树荫投在河中,叶中偶有蝉鸣。这样风雅的一座城,处处透着悠闲,随时能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纨绔子弟手提鸟笼领两三个狗奴才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男妇女。

君玮很不能接受,觉得我们一定是搞错方向了,哪有王城是这样旷达放纵。其实是他没见识。陈都昊城,东陆最富庶的王都之一,说白了人家是低调,力量一寸一寸隐在万丈浮华中,越是看上去风流倜傥越是骨子里坚不可摧。

君玮开玩笑道,那这么说全大晁最坚不可摧的地方就应该是妓院了。我觉得万一呢,他怎么知道不是?

君师父在昊城最大的客栈四海楼等待我们,龙蛇混杂之地,才好掩人耳目。

我们得知原来陈王室的新动向是指陈王寿辰,届时百官入宫朝贺,比较容易混进去,但到底君师父是何安排,我和君玮心中也没什么底,料想这也正是他千里迢迢从君禹山亲自赶来的原因。

当夜,君师父将我和君玮叫到房中,本以为是有什么周密部署,出乎意料地,他却用刀子割开我手指,还就着手中冷茶不动声色饮下我几滴血,就如当初宋凝所为。不知他要做什么,我和君玮很是茫然,正面面相觑,突然听到他问:“华胥引的来历,你们可曾听说?”看我和君玮纷纷摇头,略顿了顿,放下杯子缓缓同我们解释:“封印了华胥引的鲛珠,世间只此一粒,不是什么君禹教的圣物,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遗物。我的师父,也许你们听说过,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安字。”

我愣在当场。慕容安。早知道名师出高徒,君师父这种高人,虽然曾经想过将他教出来的师父也必定是个高人,但想一百遍也想不到,竟会是慕容安。

这个已经成为传奇的名字,凡是对秘术有所涉猎的,没有人会不晓得。东陆最强大的秘术士之一,有着远胜于世间一切的姿容,我的师父惠一先生曾有幸得以一见,赞誉她貌当绝世。

许久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我震惊道:“传说慕容安死于二十年前陈姜两国沥丘之战,莫非当年,慕容安是为陈侯所害?”

他闭了闭眼,良久,不置可否地低声道:“陈侯苏珩,他是我的师弟。”而我已来不及震惊。

在这个月色皎皎的秋夜里,君师父让我看到他的华胥调,说起那桩埋葬了二十多年的旧事,那是他想要我刺陈的原因。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空落落响在幽微的烛光中:“当年之事,师父从未当着我的面有过什么说法,知晓这事的人只觉苏珩年少,错处都在师父,可他们独独忘了,师父是魅,哪管什么道德人伦,而苏珩,那时他虽年轻,冷漠不喜言语,心里未尝不是明白清醒,我不信命,可许多年后回想,也不得不觉得,遇到苏珩,大抵是师父的命劫……”

透过跳动的音符,君师父口中一幕一幕皆浮现在我眼前,故事缘起于二十五年前一个仲夏夜。

我看见片颓败的枫林,明月高悬天边,光辉缭乱。而月光映照下的枫林怪异至极,六月天里本应枝繁叶茂的老枫树们,全是副枯死模样,那些褐色的枫叶摇摇欲坠地悬挂在枝头,明明有风吹过,却是纹丝不动。

整座林子静得可怕,没有鸟啼,没有虫鸣,没有一丝活的气息。

我都要怀疑眼前到底只是幅画还是一幅活的幕景,视野里却突然闯入一个跨马的玄衣少年,黑色的骏马疾驰在枯死的枫林间,马蹄踏碎沓沓堆积的落叶,夜鸦不知从何处扑棱着翅膀哀怨降临。

更多的马蹄声自少年身后传来,虽杂乱无章却是步步紧逼,数枚冷箭穿过夜风钉入枫树,少年座下的骏马忽然扬起前蹄狠狠嘶叫声,想必是中箭了。

我看得汗毛直竖,直觉这被迫杀的少年多半要就此玩完,林间却突然响起一阵铃铛声。

疾驰的骏马,呼啸的冷箭,不紧不慢的铃铛声,这情景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更诡异的是,随着那铃铛声渐行渐近,林子里死气沉沉的枫木竟在一瞬间焕发生机,像水墨画一般,从最腐朽的叶根开始慢慢浸染,刹那便让整座枫林都活了过来。

白茫茫的雾瘴自地底悠悠升起,半空传来极轻的声笑,红影自雾瘴中一掠而过,快得人看不清,只是铃铛的一次回响,雾瘴彼端已是马嘶人嚎,片刻后悄然无声。白雾渐渐散开,盛装的红衣女子持剑立在一株老枫的虬枝上,周围赤蝶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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