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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华胥引(90)+番外

我等着他回答,却未等到任何回答,因话毕时轻纱微动,莺哥已渐渐醒转,本以为她会再昏迷一些时候,那双杏子般的眼眸却缓缓睁开了。半晌,浓黑的眸子里突然升起千般华彩,她看着面前这个端整的紫衣男子,蓦然扑进他怀中,声音里带着小女孩的天真:“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他愣了一下,抬手将她紧紧搂住,她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他怀中:“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容垣。”他脸色瞬间煞白。

一点一点将她拉离自己的环抱,他静静看着她:“我是谁?”

她眼角渐渐有些红,眼睛里也漫出一层水雾,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半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头埋进他肩膀,哽咽道:“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呢?”

容浔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良久,沙哑道:“月娘……”

我淡淡道:“别在意,她这样多半是疯了。换命之术最忌中途打扰,怕正是因此……若陛下仍想救月夫人,紫月夫人她这样,也是无碍的,只是要劳烦陛下再送我一张七弦琴了。”

他却并未搭理我的话,半晌,苍白容色浮出一丝苦笑:“即便是疯了,终归,最后是我得到了她。”

我看着他:“若是她清醒,第一件事怕就是为景侯殉情。”

柳絮漫天,似在祭台上下一场轻软无终的雪,他将她抱在怀中,向石阶走去:“那就让她永远不要清醒。”她的纱帽落在地上,风卷过来,似一只断翼的蝶。

在土台上站了好一会儿,我有点混乱,不知怎样做才算是好,现在好像也不错,大家都求仁得仁。容垣想要的是莺哥活下去,她活下去了。容浔想要和莺哥在起,他们在一起了。莺哥想要容垣,在她的意识里,也确实得到了。就像是一场华胥幻境,美好虚妄,各有所得。

走下土台,看到慕言正一派悠闲地煮他的功夫茶,我生气遭:“刚才你为什么不拦住容浔啊?”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是我叫他来的,我为什么要拦住他?”

我瞪大眼睛。

他将煮好的茶递给我:“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机会,你说对么,阿拂。”

我不知道对不对,只知道有多少入迷失在这虚妄的华胥幻境,自以为懂得爱的美好,要抓住这美好不容它错过,其实都是软弱。人最宝贵的是什么?不是爱,是为爱活下去的勇气。可我遇到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懂得。

不几日,我们离开四方城,听说锦雀被厚葬,这一月的良辰吉日,莺哥将同容浔大婚。得知这消息时并没有什么特别感想。而在第九日早上,却听说大婚当夜莺哥失踪,容浔将整个四方城翻过来也没找到。慕言问我:“你觉得她应该是去哪儿了?”

其时我正在给君玮写信,确定他所处的最终方位,争取早日顺利找到他和小黄,听到慕言提问,三心二意回答:“可能是突然清醒,去完成她的最后一个愿望了吧。”

“我死后,请让我和我夫君合葬。”我记得那时她是这么说的,这是她最后一个愿望。

慕言沉默半晌,过来随手帮我磨了会儿墨。

当夜,一向风度翩翩的慕言难得模样颓唐地出现在我房中。夜风吹得窗棂格格作响,我一边伸手关窗户一边惊讶问他:“搞成这样,你去哪儿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紫纱,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在容垣的陵寝中捡到的。”

我顿住给他倒水的手,良久:“莺哥她,是在容垣的墓中?”

他从我手中取过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更确切地说,是在容垣的棺椁中。”

我愣了愣,半晌,道:“怪不得他们都找不到她。”

他笑笑:“没有人敢去动景侯的陵寝,他们永远都不会找到她了。”顿了顿,又轻飘飘添了句:“除了我。”

我赞同地点头:“对,除了你。”指着他的袖子:“但你好像受了伤。”

他面不改色将手缩回去:“没有的事。”

我拉过他的手把袖子挽上去给他涂药,发现他僵了一下,抬头瞟他一眼,有点讪讪地:“我有时候是不是,太任性了?”

他撑着额头看我,唇角含笑:“不,这样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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