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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殇(162)

云桑的俏丽身影被火舌吞没,消失不见。

火焰越烧越烈,漫天紫光,摇曳绚烂,红焰团团坠落,犹如落花,缤纷凄迷。

云桑最后的生命之灵消失了。

断断续续的厮杀声仍在一阵又一阵传来,大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少昊的手掌轻轻抚过,慢慢地合拢了诺奈的眼睛,将一天一地的鲜血纷争关闭在了诺奈的眼睛之外。

他们的世界再不需要看到这些了,而他依旧需要在鲜血中走下去。

最后一个他年少时的朋友走了,是他亲手送走的。阿珩说他是世间最无情的人,何尝说错?他当年正因为知道诺奈对云桑的深情和愧疚,才以帮助神农为名,要求他去神农卧底,这难道不是一种利用?当他忧虑如何瞒过蚩尤时,诺奈主动提出毒毁容貌、自残身体,他可有丝毫反对?诺奈的死没有他的责任吗?难道只有黄帝为了天下,不择手段吗?难道不是他一步步设计着黄帝和蚩尤的对决吗?难道阿珩和蚩尤被逼到今日,不是他和黄帝合力而为吗?

阿珩在前面飞奔,不分辨方向,不分辨远近,依照着心底的本能,飞速地逃跑。

蚩尤在后面苦追。

随着阿珩的跑动,河流干涸,大地枯裂,树木凋零,走兽哀嗥,整个天地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火炉,千里赤地,万里干涸。

百姓们恐惧地哭嚷着、叫骂着:“恶魔来了,杀死恶魔,杀死恶魔!”纷纷用箭射她,用刀掷她,用剑刺她,用石头扔她,想把阿珩驱赶走。

阿珩缩着身子,抱着头,哀哀惨叫,四处躲避,明明她的力量可以杀死所有人,她却不肯回击,只是边叫边逃。

蚩尤心如刀割,眼中都是泪,她为了终止战争,给他们安宁,不惜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化身为魔,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叫嚷着要杀了她。他一边不停地打开所有攻击阿珩的人,一边不停地叫着:“阿珩。”

阿珩听到他的声音时,总会心中一痛,茫然地停住脚步,回身盯着他,似乎渴望着靠近他。可等他一走进,她就又用力挥舞着双臂,一边阻止着他接近,一边哭嚎着后退,转身飞奔逃走。

阿珩越跑速度越快,越跑温度越高,她跑进了连绵的大山中,被眼前的景致一震,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白色的祭台,绿色的竹楼,绯红的桃花……周围的景致给她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她竟然不愿意再离去,似乎就想待在这里,就想在这里休憩。

可是,干旱降临,一切都在被她毁灭,她仰天哭号,不要,不要!她舍不得离开,更舍不得毁灭了它们,只能痛苦地后退、远离。

“阿珩,没事的,过来。”蚩尤割破了双手的手腕,鲜血汩汩而落,流入土地,护佑住九黎。

天地间赤红一片,干旱肆虐,万物俱灭。

只有,这座山上,百里桃林灼灼盛开,血一般的鲜艳,血一般的妖娆。

蚩尤笑着说:“看,桃花都开得好好的,我们的家也好好的。”

阿珩站在桃林尽头,痛苦不解地凝视着蚩尤,那灼灼盛开的桃花,那漫天芳菲下,傲然而立的身影,都无限熟悉,在不停地召唤着她,她应该过去,可是,脑海中似乎又有另一个声音,阻止着她。

阿珩一时渴望地前进几步,一时畏惧地后退几步。

蚩尤站在桃花林中,悲伤怜惜地凝视着痛苦无措的阿珩,渴望着拥她入怀,却知道自己再无法靠近她,不等他走进,就已经灰飞烟灭。

就在桃花树下,可桃花树下的相会却变得不可能,就在他们的家门前,可长相厮守却不可能再实现。难道连一个拥抱都成了奢望吗?难道连死亡都不能在一起吗?

阿珩痴痴凝视着桃花林内的绿竹楼,那青石的井台,那累累的丝瓜,那晚霞般娇艳的蔷薇花,那碧螺青的帘子,还有那风铃的叮当声,太过熟悉亲切。

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

声音响在她的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哭泣,撕裂着她,阿珩痛苦地抱着头,嘶声哀号,究竟是什么?

“阿珩,过来,我们到家了!”

男子站在桃花林下、绿竹楼前,高声叫她,阿珩听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却被那“我们到家了”所吸引,朝着蚩尤慢慢地蹭了过去。

那里,那里究竟有什么?为什么她无法控制地想过去,却又不停地想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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