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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21)

红姑一面讲,我一面凝神思索着事情的前后,此人命人找我,又能说出我的相貌,那必定是见过我的。长安的商人,又这么神秘,我脑中忽然掠过我和小霍共骑一马的情景,莫非是他?

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宅子前。红姑脸色一整,变得端庄肃穆,往日眉梢眼角流动着的娇媚荡然无存。

吴爷看我们下车后,方上前敲门。外面丝毫看不出这宅第与一般富商的宅院有什么不同,门匾上简单地刻着“石府”两字。

吴爷轻拍了两下门环,立即退到一旁躬身站着。红姑赶紧站到吴爷身后,垂手立好。

这么大的规矩?我撇了撇嘴,也依着样子站在红姑下首。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胡子老长的老头探头看向我们。吴爷立即躬身行了个礼:“老爷子,小吴给您行礼了。”红姑也跟着行礼。

老头挥了挥手让他起来,眼光落到我身上:“这是你找到的人?”

吴爷笑回道:“是,找来找去,没想到竟在自己眼皮底下,情况倒约莫对了,老爷子看着可对?”

老头道:“对不对,我可不知道,先头送来的两个都是刚进门又被送回去了。”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在前面引路。

吴爷忙低头跟上,红姑和我也跟在身后进了大门。老头领着我们到了一个小厅:“都坐吧!”说完就转身出了门。一个年纪十岁左右的童子托着茶盘给我们奉茶,吴爷居然站起,欠了下身子表示谢意。红姑和我虽然心中惊讶,但也依样画葫芦照着做了。

童子上好茶,浅笑着退下。他刚出门,那个老头子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吴爷立即站起问道:“可是对了?”

老头子道:“对了!你们先回去,回头是赏是罚,舫主自有计较。”说完不再理会吴爷和红姑,对着我道:“跟我来吧!”

我看向红姑,红姑向我点了下头,示意我赶紧跟去,我因为也很好奇这个派头大又神秘的舫主究竟是不是小霍,所以不再迟疑,立即跟随老头而去。

转过前面的屋子,从一扇小小圆门中穿出,在两道夹壁中走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长廊曲折,横跨在湖面上,不知通向何处,因是严冬,只看到一片光滑的冰面和岸边没有绿叶装点的柳树、桃树,但视野开阔,让人精神一振。

这屋子竟然别有洞天,前面如同普通人家的屋子布局,后面却是如此气象不凡,过了湖,身旁的颜色变得生动,虽是寒冬腊月,竹林却仍然生机勃勃,青翠的绿色连带着人的心情也鲜亮起来。

老头子回头看见我的神色,笑说:“你若喜欢,回头再来玩,我也爱这片竹林,夏日清凉,冬日又满是生气。这里是竹馆,沿湖还有梅园、兰居和菊屋。”我笑着点了下头,跑了几步,赶到他身边。

竹林尽处是一座精巧的院子,院门半开着。老头子对我低声道:“去吧!”我看老头子没有进去的意思,遂向他行了一礼,他挥挥手让我去。

院子一角处,几块大青石无规则地垒叠着,中间种着一大丛竹子,几只白色的鸽子停在上面,绿竹白鸽相衬,越发是竹绿鸽白。

一个青衣男子正迎着太阳而坐,一只白鸽卧在他膝上,脚边放着一个炭炉,上面的水不知道已经滚了多久,水汽一大团一大团地溢出,在寒冷中迅速凝结成烟雾,让他静坐不动的身影变得有些飘忽。

竟然是他!不管是在大漠,还是在长安城,但凡他在,再平凡的景致,也会因他就自成一道风景,让人一见难忘。

眼前的一幕让我不敢出声打扰,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虽是冬日的阳光,也有些晃眼。我眯着眼睛又扭头看向他,他却正在看我,双瞳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

他指了指一旁的竹坐榻,微笑着问:“长安好玩吗?”

他一句简单却熟稔的问候,我的心就忽然暖和起来,满肚子的疑问突然都懒得问,因为这些问题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他在这里再次相逢。

我轻快地坐到他的身旁:“一来就忙着喂饱肚子,后来又整天待在红姑的园子里,哪里都没有玩呢!”

他微抿着嘴角笑道:“我看你过得不错。红姑调教得也好,如今人站出去,倒是有几分长安城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想起月牙泉边第一次见他时的狼狈,一丝羞一丝恼:”我一直都不错,只不过人要衣、马要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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