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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40)

我哼道:“谁说我是来找九爷的,我就是好几日没有见石伯,来看看石伯。”

石伯头未回,呵呵笑着说:“年纪大了,得早点儿歇着,折腾不起,下次来看我记得早些来,这次就让九爷代我接客吧!”说着,人渐渐走远。

我立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一咬唇,提足飞奔而去。

一缕笛音萦绕在竹林间,冷月清风,竹叶萧瑟,我忽地觉得身上有点儿冷,忙加快了脚步。

纱窗竹屋,一灯如豆,火光青荧,他的身影映在窗扉上,似乎也带上了夜的寂寞。我坐在墙头听完曲子后,才悄无声息地滑到地上,站了半晌,他依旧坐着一动未动。

我站在窗户外,恰好靠在他的影子上,我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终于指尖轻轻触到他的脸上。

这是你的眉毛,这是你的眼睛,这是你的鼻子,这里是……是你的唇,我指头轻碰了下,心中一颤,又赶紧移开。指肚轻轻滑过他的眉眼间,我看不见,可我也知道这里笼罩着一层烟雾,我可能做风,吹开那层烟雾?你是他的影子,那你应该知道他的心事,他究竟为什么不得开心颜?告诉我!

窗户忽地打开,他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手还在半空中伸着,离他的脸很近很近,近得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但终是没有碰到。

我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遗憾或是庆幸?我朝他傻傻地笑着,缩回手,藏在了背后。

他也温和地笑起来:“来多久了?”

我道:“刚到。”

他道:“外面露重,要不急着走,就进来坐一会儿。”

我点了一下头,进了屋子。他关好窗子,推着轮椅到胡桌前,随手将玉笛搁在了胡桌上。

我低头盯着胡桌上的清油灯,灯芯上已经结了红豆般的灯花,正发出“啪啪”的细碎炸裂声。我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支银簪轻挑了下灯芯,灯花落后,灯光变得明亮许多。

我一面将银簪cha回头上,一面问:“为何不用膏烛?怎么学平常人家点着一盏青灯?”

他注视着青灯道:“老人说‘灯火爆,喜事到’,我想看看准不准。”

我的心立即突突地跳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那准是不准?”

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没有回答我的话,浅笑着说:“还听说青灯可鉴鬼,鬼来时灯光就会变绿,我头先就是看着灯光发绿,才开窗一探究竟,你刚才站在外面时,可觉得身边有什么?”

我掩嘴笑起来:“据说鬼都爱生得俊俏的男子,喜欢吸他们的阳气,你倒是要小心了。”

他道:“我看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世上可有让你忌惮之物?”

我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可我不敢,也不愿破坏这灯下的笑语宴宴。

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笑着问:“九爷,我听小风说,你还会看病。那以后我们病了,不是都可以省下请郎中的钱了?”

九爷浅笑道:“久病成医,从小全天下最好的郎中就在府中进进出出,有的一住就是一年半载,听也听会了。”

他虽笑着,我却听得有些难过,侧头看向窗子,如果现在有人在外面看,那应该是两个影子映在窗上,彼此相挨,黑夜的清冷影响不到他们的。

他问:“你在笑什么?”

我笑着:“觉得欢喜就笑了,需要原因吗?”

他也浅浅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问。

他含笑道:“觉得欢喜就笑了,不需要原因。”

两人默默坐着,我拿起胡桌上的玉笛抚弄着,随意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几个不成曲的调子,他的神色忽有些奇怪,转脸移开了视线。我困惑了一下,遂即反应过来,温润的玉笛似乎还带着他唇上的湿意,心慌中带着一点儿喜悦,把笛子又搁回了胡桌上。

不大一会儿,他神色如常地回过头:“天晚了,回房歇息吧!”

我问:“你还肯让我住这里?”

他道:“那本就是空房,就是一直为你留着也没什么,只是你如今有自己的生意要打理,来来回回并不方便。”

我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要放弃长安城中的歌舞坊?如果我设法购买你放弃的歌舞坊,你可会反对?”

他淡淡道:“如何经营是你的事情,你们把钱付清后就和石舫再无任何关系,我们各做各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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