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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74)

虽然路途上突然发生的事情让我心里有些许愁烦,可灿烂得已经有些晒的阳光、绿得要滴油的菜地,以及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农人,让我的心慢慢踏实下来。我的生活我自己掌控,不管是谁,都休想夺走属于我的生活。

视线扫到石伯的身影,我忙对一旁的农妇道:“大婶,太阳真是晒呢!帮我寻个糙帽吧!”

大婶立即笑道:“竟给忘了,你等等,我这就去找。”

她一走,我立即快步去追石伯:“石伯,你不等九爷吗?”

石伯回头盯着我一言不发,我道:“放过他们,你瞒不过九爷的。”

石伯冷着声说:“我这是为他好,老太爷在,肯定也支持我这么做。”

我道:“如果你做的事情让他不开心,这就不是为他好,只是你自以为是的好罢了。况且你现在的主人是九爷,不是以前的老太爷。”

石伯有些动怒:“你是在狼群中长大的吗?这么心慈手软?”

我笑起来:“要不要我们性命相搏一番,看谁杀得了谁?石伯,九爷不喜欢莫名地杀戮,如果你真的爱护他,不要让他因为你沾染上鲜血。你可以坦然,可他若知道了,就会难受。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手段不一样,既然九爷愿意这样做,他肯定已经考虑过一切后果。”

大婶拿着糙帽已经回来了,我道:“我要去地里玩了,石伯还是等我们一块儿走吧!”我向他行了一礼,奔跳着跑回田间。

“这是什么?”

“黄豆。”

“那个呢?”

“绿豆。”

“这是胡瓜,我认识。”终于有一个我认得的东西了,我指着地里的一片藤架,兴冲冲地说。

一旁的大婶强忍着笑说:“这可是新鲜玩意儿,我们也是第一次种,听说是从西域那边传进来的,正是最嫩的时候。”

我蹿进地里,随手摘了一个,在袖子边蹭了蹭就大咬了一口。

挽着篮子在藤架下钻来钻去,拣大一点儿的胡瓜摘,一抬头意外地看见九爷正在地边含笑看着我。隔着碧绿的胡瓜藤叶,我笑招了招手,向他跑去,顺手又摘了两个胡瓜:“你怎么来了?你的客人走了吗?”

他点点头,笑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指指我头上的糙帽和胳膊上挽着的篮子:“把衣服再换一下,活脱儿的一个农家女了。”

我把篮子拿给他看:“这是我摘的豆角,这是胡瓜,还有韭菜。”

他笑道:“我们在这里吃过晚饭再回去,就吃你摘的这些菜。”

我喜出望外地跳着拍了拍掌。

我和九爷沿着田边慢步而行,日头已经西斜,田野间浮起蒙蒙暮霭。袅袅炊烟依依而上,时有几声狗叫鸡鸣。荷锄而归的农人从我们身边经过,虽有疲惫之色,神态却安详满足,脚步轻快地赶着回家。

我脑子里忽然滑过“男耕女织”四字,不一定真的男要耕、女要织,其实只要能如他们一样,彼此相守、和乐安宁。偷眼看向九爷,没想到他也正在看我,两人的眼神蓦然相对,彼此一怔,他的脸竟然有些微红,视线匆匆飘开。

我第一次看见他脸红,不禁琢磨着他刚才心里在想什么,直直盯着他,看了又看。九爷的轮椅越推越快,忽地侧头,板着脸问:“你在看什么?”

我心中仍在思量,嘻嘻笑着随口说:“看你呀!”

“你……”他似乎没有料到我竟然如此“厚颜无耻”,一个字吐出口,被我噎得再难成言。

我看到他的神色,明白自己言语造次了,心中十分懊恼,我今日怎么了?怎么频频制造口祸?想道歉又不知道该从何道歉,只能默默走着。九爷忽地笑着摇头:“你的确是在狼群中长大的。”

我放下心来,也笑着说:“现在已经十分好了,以前说起话来才真是一点儿顾忌都没有。”

自从城外的农庄回来,我心中一直在琢磨,却总觉思绪凌乱,难有齐整,找出预先备好的绢帕,边想边写:

一、儒家那一套学说,你显然并不上心,只是《诗经》翻得勤。既如此,应该并不赞同皇权逐渐地高度集中,也不会认同什么天子受命于天、为人子民除了忠还应忠的胡说八道。二、你显然极喜欢老子和庄子。黄老之学,我只听阿爹断断续续讲过一些,并没真正读过,但也约略知道一二,如果你喜欢老庄,那现在的一切对你而言,岂不都是痛苦?三、你最崇敬的是墨子,墨子终其一生为平民百姓奔走,努力说服各国君主放弃战争,帮助小国建造城池兵器对抗大国。你心中的大国是汉朝吗?小国是西域各国吗?你愿意选择做墨子吗?可那样,不是与老子和庄子背道而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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