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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119)

阿獙盯着虞渊,喉咙里啊啊地嘶喊着,他的阿珩,他的烈阳……他也想冲下去,可是他一动不能动,只能绝望地一直哭。一直哭,泪水慢慢变成了血水,红色的血泪一大颗又一大颗涔出,把束缚着它的黄土全部染成了血红色。

后土站在半空,默默地望着黑雾翻涌的虞渊,神情宁静,却一直不肯离去,前尘往事都在心头翻涌。

那时,他还是个胆小懦弱的孩子,因为母亲是低贱的妖族。他总是被其他孩子欺凌羞rǔ,他太自卑,太怯懦,不敢反抗,只知道默默哭泣。从来没有人理会他,连师傅都嫌他笨手笨脚,一动不动就呵斥他。只有那个温柔爱笑的青衣姐姐会替他擦眼泪,会为了他去打架,会说“谁打了你,你就去打回来,你可是个男子汉”,会暴怒地叫“妖族怎么了?我见过无数大英雄都是妖族,别把自己的胆小没用推到母亲身上”。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无数个遍体伤痛的冰冷黑夜,他就是靠着一遍遍回忆着她的话。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会成为令人尊敬的大英雄,才能第二日挺起胸膛,走进充满着鄙夷目光的学堂。

很久后,后土眼中忽地滚下了一串泪珠,随着眼泪他开始抽泣。慢慢地哭声越来越大,伤心得连站都站不稳,蹲在化蛇背上放声痛哭,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地嚎啕哭着。

只是,再没有一个青衣姐姐走过来,抱住他,温柔地擦去他的泪水。

因为虞渊的可怕,没有任何生物敢接近这里,整个天空安静到死寂,只有后土的哭声响彻天空。

逍遥在高空轻轻扇动着翅膀,俯瞰着后土和阿獙,爪子上抓着昏迷的蚩尤。

纵横天地、唯己独尊的鲲鹏第一次约略懂得了失去之苦,隐隐约约中意识到有些束缚是心甘情愿的牵绊,有些痛苦是甘之若饴的幸福。就如它可以一扇翅就飞过九天,一摆尾就游遍四海,却冲不破蚩尤的一声呼唤。

而如今蚩尤亲手把阿珩逼死,失去了他心甘情愿的束缚,甘之若饴的痛苦。

蚩尤醒来时,会怎么样?

东边的天空渐渐亮了,虞渊的黑雾开始变淡,又是新的一天,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全文完)

第二部第一章不思量,自难忘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悠悠时光看似漫长,不过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已卧黄土陇中,曾经容颜如花的少女。已是枯骨一堆,那些恩恩怨怨的悲欢离合,都只变成了街角巷尾人们打发闲暇的故事。即使最跌宕起伏的传奇,在一年又一年的时光中,也渐渐失去了色彩,消抿于风中。只有那山坡上的野花烂漫无主,自开自落,自芳自华,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都绚烂缤纷。

这一年是八世炎帝榆罔登基后的第二百零三年,大荒的人早已经忘记了七世炎帝,神农氏遍尝百糙、毒发身亡的故事只变成了一个似真似幻的传说。

轩辕国的都城轩辕城,位于轩辕山的东南,被高低起伏的群山环绕。建城只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城池并不大,可规划整齐。小而精致,又因为是一座山城,易守难攻。

在轩辕城的酒肆中,一个背着三弦,一脸苦相的六十来岁的老头,赔着笑,一桌又一桌地问:“客官听个曲子吗?”

酒客们抬起头看他一眼,都嫌弃地摆摆手。

靠窗的桌上坐着一个神情冷漠的红袍男子,身形伟岸,五官刚硬。面容却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不过二十来岁,两鬓已经斑白,满是风尘沧桑。

“客官听支曲子吧,故事也行。”

男子凝视着窗外,头未回,只随手给老头扔了一串钱,挥手让他离去。

一个胖胖的商贾见状,忙说:“喂,老头,钱都收了,给我们讲段故事。”

“不知客官想听什么?”

“随便讲,好听就成。”

老头坐下,弹拨了几下三弦,清了清嗓子,“那小老儿就讲一段蟠桃宴的故事。传说在很久以前,玉山的王母每三十年举行一次蟠桃宴,可以吃蟠桃。饮玉髓,临走还有宝物相赠,可谓天下盛事。王母邀请的都是神族、妖族、人族的大英雄,玉山又高万仞,一般人根本上不去,我们这些普通人只能听一听故事。”

酒肆里的客人们都停下了筷子,看着老头,胖商贾很权威地说:“的确如此,我听太爷爷说过。太爷爷幼时曾见过神族,是神族的朋友亲口告诉他的。可惜后来王母不再举行蟠桃宴,要不然说不定他还能拜托他神族的朋友帮他偷个蟠桃,他也就不用那么早死了。”商贾好似觉得自己说了很好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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