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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486)


许樱哥看看天色,已然擦黑,想这张平家的早前才来同自己禀告过家事,这时候又来只怕是有急事,忙坐直了身子道:“快请。”
张平家的疾步进来,低声道:“奶奶,外间有人寻您。她说她娘家姓卢,闺名叫清娘。您见不见?”
卢清娘?许扶上次是当着她的面把自己臭骂一顿赶了出来的,以卢清娘的性子这时候还能上门来寻她,那必然是出大事了。许樱哥大吃一惊,连忙一边收拾一边往外走:“见,当然见的。”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道:“烦劳平嫂子替我将她请进来。”
张平家的先前见许樱哥这激动的样子,正自猜测这卢清娘究竟何许人,见许樱哥又停了脚步,让她去请,便细细咂摸了一回许樱哥的态度与这“请”字,出外亲自恭恭敬敬地将卢清娘领了进来。
后排罩房里的闹剧已经结束,许樱哥受了秋蓉的谢赏,努力平静地吩咐青玉将屋内的灯光亮起,静静等待。待听得外面传来说话声,方缓步走出去在廊下迎着了卢清娘,含着笑道:“五嫂什么时候回上京的?”
卢清娘颤抖着嘴唇,眼里满是泪光,生生忍住了,强笑道:“前日回来的。”
“五嫂这边坐。”许樱哥看她形容憔悴,身后带着的小丫头菡萏提着个包袱也是一副瑟缩模样,心中犹如被滚油淋了似的,煎熬得不行,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牵了卢清娘的手往屋里走,先吩咐铃铛领了菡萏下去吃糖玩耍,又叫青玉上茶。
卢清娘抖着手捧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却似是拿不稳,茶水泼了些出来,于是窘迫万分,低声道:“我……”
“这丫头,老热的天儿弄这么烫的水上来,五嫂可烫着哪里了?”许樱哥忙示意青玉往外头去守着,转头抽了帕子去替卢清娘擦水渍,手才触到卢清娘的手,就觉着冰凉一片,于是直入正题:“五嫂,你怎么了?”
卢清娘抬眼看着她,死死咬着嘴唇,两大滴泪“吧嗒”掉下来,砸得许樱哥的手背火烧火燎的疼。许樱哥看得出她在竭力控制情绪,却是不耐烦了,有些粗鲁地道:“快说啊!这里没有外人。”
卢清娘到底是控制住了情绪,抖着手,从贴身的小衣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书信递给许樱哥。
许樱哥打开来瞧,“休书”二字豁然出现在眼前,于是心乱如麻,再看不下去,只管抬眼看向卢清娘:“为什么?”
卢清娘脸白如纸,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默默流着泪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磕着牙哽咽道:“他,他说我不贤。”
许樱哥看她的模样实在凄惨得紧,跟着也心酸起来,便轻轻环住她的肩头,一边替她拭泪一边轻声抚慰:“不要急,慢慢地说。若是他无理,我怎么也要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卢清娘捂住口侧开脸,不肯让许樱哥看到她的凄惨狼狈模样,抖瑟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道:“午后,我收拾房间,不小心打碎了一块砚台,他说那是他生父留给他的,当即不依不饶。婆婆听到动静进来劝说,反倒火上浇油,把婆婆也给推到地上去了,公爹进来骂他,他连着公爹一起骂,把公爹公婆一并推出门去。我说了两句他的不是,他便赶我走。”说到这里,卢清娘十分委屈,她做事自来仔细认真,分明是那砚台放得不是地方。
许樱哥不禁讶然,什么生父留下的砚台?他兄妹二人离家之时,便是身上穿的衣裳也脱了换了吃食,到了京城之后粗衣烂鞋,凄惨如乞丐。许扶这砚台若不是他后头寻来的便是借口。可现下还不好下结论,便又道:“然后呢?”
“我只当他疯魔了,他却写了休书。谁拦就和谁急,说我是不祥之人。要使人去我娘家让我兄弟来接我回去,可我哪有脸面回去?我便自己走到院子里避开他,总想着等他气消了还能回去,谁想他接着便令菡萏收了我的随身衣物,把我二人推搡着出了大门,立即就把大门关了。公婆劝了几句,他便在里头吼,那你们跟着她去过。我不忍心让公婆为难,也实在没脸在那里给人看笑话,只得离开。思来想去,娘家是没脸回去的,不忍心让老父与弟妹被人指点,学士府也没脸去,欠的人情太多怎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也怕事情闹得僵了再无转圜的余地。本也没想到二妹妹,是小迟师傅追来悄悄与我说,你一定会帮我。我便厚着脸皮来了。”
按理,康王府的门比学士府的门更难进,卢清娘也说不清自己当时为何就听信了小迟师傅的话,兴许是因为许樱哥对她一贯的和气与那种难以言述的亲近感。站在康王府的门前她原本没勇气上前询问,可被莫名其妙赶了出来的菡萏却忍不住,冲上去便开了口,才一说,立即就有人客客气气将她二人请到茶房里候着报了进去,接着张平家的就出来恭恭敬敬地将她们引了进去。卢清娘想到此,情绪安宁了几分,更多了几分期盼,只望许樱哥果真如小迟师傅所言,能将许扶劝得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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