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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613)+番外


机敏沉着四个字是皇帝给蒋长扬的评价,蒋长扬听邵公公突然将这话提起,越发放下心来。三转两转,到了芙蓉园门口,邵公公将腰牌取出一晃,守卫将火把在蒋长扬的脸上照了一照,退了开去。
二人默不作声穿过一片柳林,又踏着蛙声从一个满是荷叶的池子里穿过,行至一座灯火通明的小楼前停下,蒋长扬将腰间的佩刀取下,递给门口的小内侍,静静等候召见。他等了约有两盏茶的功夫,里头才来人宣他入内。
小楼里原本灯火通明,然而帷幕挂了一层又一层,待行至最深处,灯火看上去已然有些幽暗了。皇帝坐在龙案之后,灯影里鼻子两旁的法令纹显得更加深刻,眼皮耷拉着,看似很没精神。他漠然看着蒋长扬稳步入内,三拜九叩,起身站定,方淡淡地道:“你这个月过得如何?”
蒋长扬沉默片刻,道:“臣惶恐。”
“嗤……”皇帝发出一声带着嘲讽的笑,“你惶恐?娇妻美妾,呼朋唤友,闲来做生意,又替岳家管些妇人所cao心的琐事,你悠闲自在得很。方伯辉如此悉心调教你,就是让你做这些事的?”
蒋长扬垂了眼道:“回圣上的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臣正是学着如何管好家。”
“这一点,你比蒋重强。”良久,皇帝方道:“丰乐坊里那个孩子你瞧着怎么样?”
蒋长扬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景王的私生子来,仍然谨慎地道:“臣不曾见着,听臣妻说,很可爱,胃口也好。”
“胃口好?”皇帝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又是沉默。
许久后,皇帝站起身来,邵公公忙上前扶了他慢吞吞地从龙案后走出来,蒋长扬这才发现这近一个月里,皇帝瘦了。
皇帝在窗前站定,摆手示意邵公公下去。邵公公毫不犹豫地飞快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皇帝和蒋长扬二人。
蒋长扬虽然垂着眼,却知道皇帝一直在看他,他觉得很热,这件袍子的领口稍微紧了一点,回去后要和牡丹说,让她改一改才好。外头一阵风响,沙沙声由小变大,接着闷雷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股下雨时特有的泥腥味夹杂着清新味从窗fèng里钻了进来,终于下雨了。
冷不丁的,皇帝突然道:“你知道昙花楼的事情?”
蒋长扬犹豫片刻,决定说实话:“知道一点,不确切。”
“你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皇帝好似非常感兴趣。
蒋长扬摸了摸头,很为难:“只知道圣上每年上元必然去昙花楼挂荷花灯纪念一位故人,其余都不知晓。”
“……故人……”皇帝叹息了一声,“你怎么看你父亲蒋重这个人的?”
蒋长扬道:“子不言父过。”
“子不言父过?”皇帝笑起来,“你这话说得真奸猾。什么都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说。你和他,真的就走到这个地步了?”
蒋长扬没有吭声,不清楚状况以前,说什么都可能是错。
“又做起了闷嘴葫芦,遇到不想回答不好回答的话就装憨,这一点你和蒋重很像。朕经常一看你,就不由得想起他来,特别是年轻时候的他。那时朕曾经以为他是和你一样忠诚可靠的,你忠诚可靠么?蒋大郎?”皇帝的语气听着似是调侃,态度也似很亲切,说的话却不好听。这给蒋长扬一种错觉,仿佛皇帝看到他就会心情很不好,就会怀疑他。
他忠诚可靠么?蒋长扬沉默片刻,沉声道:“回禀圣上,人有七情六欲,会害怕,会绝望,会贪婪,会懦弱,也会为了梦想不顾一切。若您问臣想不想要您青眼有加,喜不喜欢名利,臣是喜欢的,建功立业,名扬天下,大丈夫都爱;但您若是问臣会不会因为这些就抛了做人的原则,出卖良心和亲朋至友,臣不会,也不屑。”
皇帝冷森森地冒了一句出来:“你娶商女为妻,是真的爱她,还是以退为进?想扮忠义守信憨实?”
蒋长扬坦然一笑,目光清明:“她与母亲正是臣的软肋。您说臣娇妻美妾,其实臣只会有一个娇妻,美妾是不会有的。那胡姬,只是一个承诺。”
皇帝侧头看向他,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情绪莫名:“当初我把我的软肋交给蒋大将军守着,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惨死在他面前,因为他和你说的一样,他害怕了,他把朕给卖了!过后,不管他做了什么,朕都记着那件事。”留了几十年,每次见着蒋重都能提醒他,什么人都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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