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猫(87)

走到人多的地方，秦肃声还是倒着走，眼看就要和前面打闹的新兵装上了，池乔伸手拽了一下他的手腕，秦肃声愣了一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栾老师每年九月中炊事班出去采买的时候，都托小刘给他带玫瑰花，我要问问小刘能不能给我带！”

“你带玫瑰花干啥？”

“玫瑰配情郎！送我的池大夫！”

秦肃声抬抬拽着池乔的手，我的池大夫！

“啊？送我？”

池乔好像没听到前边的那一句情郎，重点都放在了我的池大夫是上了。

“对啊，送你！”

“好好的送什么花啊！”

池乔抽出手摸了摸秦肃声的脑袋，没发烧啊。

“那你好好的送什么书啊！”

秦肃声拉下了池乔的手，攥在自己手里。

“让你往你这个傻了吧唧的脑子里装点东西，省得到时候上了战场连基础的自救都不会！”

“我就知道，媳妇对我最好了！”

“你有完没完？”

“没完！这辈子都没完！”

池乔也不愿再与这个无赖辩解什么，他愿意怎么说，就随他吧，

“走了，”

池乔回到医务室拿了两本书，就往外面走，

“干啥去？”

“带你后山看书去！”

“这都要吃饭了！”

“不还没吃饭呢么！”

“哦。”

秦肃声这次再也不能想歪了，带着《诊断学》跟着池大夫后山学医去了。

“池大夫，我看不懂啊！”

秦肃声看的直打瞌睡，懒洋洋的躺在池乔腿上撒娇，最开始池乔是不想让他躺的，只不过后来被他磨得实在是没办法了，明明都二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孩一样，说他三岁都说多了。

“你哪看不懂？”

“全都看不懂！”

“你看了吗？”

“看了，看的都要睡着了！要不，池大夫，咱俩去练格斗吧！”

“练什么格斗？我得看书，要准备考试了！”

“考试？什么考试？”

“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去尖锋啊？”

“要去。”

池乔这两个字异常坚定，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为什么？”

“我要说没有为什么你信吗？”

池乔看着躺在腿上的秦肃声，接着说，

“或许是因为一个梦吧，七年前，我高考的最后一天，我中午午休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出了车祸，耳朵听不见了，我惊醒后我同桌拽着我去买奶茶，我没有去，下午考英语的时候我答得特别认真，考得特别好，但是从那以后，我老是做梦，梦见自己没考好，梦见自己躲在一个地方哭，梦见自己活的越来越懦弱，越来越胆小，我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活成那样。”

“我当医生是自己的理想，我想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可我出去实习的时候，我永远记得我第一次给病人家属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家属颤抖的手，我也永远记得一个人心跳是如何从强劲的跳动转成虚弱，进而停止的，医院里你永远都能听到夜半的哭声，也从来不缺喜极而泣。手术室门口的祷告比婚礼的教堂更加虔诚。”

“今天有人喜得贵子，楼上的手术间就有人停止心跳。”

池乔语言平常和以前一样，可秦肃声还是坐起来把他搂在怀里，顺了顺他的脊背。

“秦肃声，你知道吗？让我放弃进医院的，不是生离死别，不是自己手里的握着手术刀却抢不回死神手里的人命的无力感。是人的冷漠，是这世界真的太脏了。军队里面的生活，让我起码还可以相信，我可以在这里干干净净的只做一个医生。”

“你知道我在ICU照顾过一个老奶奶，她有五个儿女，可从她住院开始就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直到她去世，家里派了一个人，来把遗体带回去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不是有遗体，可能谁也不会再来看这个老奶奶了吧。我和老奶奶的接触不多，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是之前确实和家里的儿女有矛盾吧，但死者为大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可人啊。真的活久了就是可以冷漠到这种程度。我不想活成这样！”

“池乔，”

秦肃声不知道自己能和池乔说什么，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我没事，你知道，我去实习的时候，我的一个师父很正常的给病人开了一服药，这服药比较贵但从医生的角度来说觉得是效果最好的，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开，可病人家属就是找茬，来医院闹，觉得是我师父故意给他们开贵的药，后来见占不到便宜，他们就动手，把我师父打了，我当时要上去跟他们理论，可我师父拦住了我。后来这事医院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