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谧暗松一口气,庆幸事情远比她想象中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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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插曲仿佛露滴坠入湖泊,并未带来多少波纹。
大家仍有说有笑,期间还尊重“小俩口”意见,定下了同居试婚的时长。
午宴在安稳和洽中走向结尾,双方道别过后,张敛开车送周谧一家回去。
周谧一路都少言寡语,而汤培丽一直在跟张敛搭话,她问东问西,当中不乏刁钻难题,套娃似的层层细化,像要把他俩的事情全扒个底朝天。
操控方向盘的男人似乎完全不会因驾驶分心,答得游刃有余,不漏一丝破绽。
周谧听得心惊肉跳,同时也佩服不已。
车径直驶入小区,停在周谧家楼下,后座的父母先下去,见周谧还赖坐在副驾上,汤培丽挽上面色醺红的丈夫,拍窗故意问了句:“你怎么不下来啊?”
周谧降下半边车窗:“我想再跟张敛说两句话。”
为两位长辈开车门的张敛立住:“好。”
汤培丽笑眯眯的:“哎呦,桌上眉来眼去的还不够,还要再温存下呢。”
周谧歪了下头:“对啊,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早点回家吧你。”嘴上是这么说,汤培丽还是一手死拽老公,一手提高茶酒,赶紧上了楼。
周家父母一脱离视野,张敛色温骤降,维持了一中午的深情款款也荡然无存。
他径直坐回车内,从好商好量知心爱人变回冷酷无情谈判专家:“说吧。”
周谧立马掏出挎包里的戒盒,又一下摘去无名指上的钻戒,塞回丝绒戒托,啪嗒并拢,单手交出:“还你,我不要。”
张敛一动未动。
周谧跟他对视两秒,又把戒盒往前拱了段距离,语气加急:“拿着啊。”
张敛情绪莫测地一笑,仍没有取回来:“你确定不要?”
见他这样好整以暇,周谧转头就将它放上中控台:“不要。”
张敛问:“你待会回家了怎么办?”
周谧回:“什么怎么办?”
张敛说:“你妈问起来你准备怎么回答,拿块石头给她,跟她说中午看到的一切都是巫术?”
“……”周谧当场哑巴,目光平移回戒盒。
张敛讥诮地笑了声,高下立判。
周谧抿了会嘴,默默把戒盒捞回来,揣回包里,重新组建自尊:“那等我们结束了我就还给你。”
张敛态度淡然:“随你。”
周谧二度被噎,咬着牙:“你放心,我肯定会还的。”
张敛说:“反悔了也没关系,这个戒指也就三十来万,就当这三个月的契约费好了。”
帽子戏法。他的“大方”让周谧第三次无话可说。
难怪,套了台宝马X3在指头上,换谁都得跟扛千斤顶似的吧。
周谧浅笑着看他一眼,嗲声嗲气:“干嘛这么破费嘛,我都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张敛面孔平静:“毕竟你点名想要六位数的戒指,我自然得满足。”
周谧心知在这事上杠不过他,旋即转移话题:“今天在桌上拉我手是干嘛?”
张敛回:“不准备跟我说声谢?我不拉你大概率要晕过去了。”
“不该你跟我说谢谢吗?”周谧勾了下发,大言不惭:“我们的计划能成,还不是主要因为我撑起了场面?”
张敛没有反驳,看起来还有些诚心真意地夸赞:“你今天表现确实不错。”
他不按套路出牌,周谧一愣,不自知地有点服软:“还好啦,你也帮了我一把。”
张敛话锋一转:“但我没想到你情况这么严重。”
周谧蹙眉对上他有几分审视的眼神:“什么情况?”
“类似视线恐惧症,可以这么形容么?”
周谧消化了一下这个有些专业但不难理解的名词:“有时是会这样,尤其正规场合。”
张敛眉心微紧:“你是怎么过面试的?”
“你这个怀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周谧乜他:“我跟你说过的,我准备了好几个月,才差不多应对自如。”
“你可以一直正视着人说话吗?”张敛语气端正严肃了些。
“应该吧……”周谧不大确定,摸摸额角:“没特意试过。”
张敛问:“能保持多久?”
周谧说:“我不知道。”
张敛突然半侧上身,直面她:“周谧,看着我。”
周谧心跳漏拍,疾疾闪避:“做什么?”
“做个试验,”他还是看着她:“注视我,再模拟一次工作上的沟通。”
周谧向来抗拒这种郑重其事的对视,但男人直接的目光就像往空气里抛下了无数个隐形的饵,漂浮在半明半昧的车厢,无孔不入,暗涌起伏。
她贴紧椅背,好几次被勾得情不自禁瞥回去,耳垂颜色渐浓,变成通透的石榴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