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似水,婉如歌(15)
床上忽然一声长嗟,那人缓缓睁开了眼道,“我害了她啊……”
“你先出去吧。”上官挥手。二娘一把抓来,泪从眶出,“我害了她!那孩子心思太单纯……”
“怪我……你先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我再向宫立查问查问。”
“人没了,人都没了……”那人摔倒在床,仰面长嗟。上官见她眼神空空,不禁眉头又深刻一分。
“我是不是……识人真不行?”走在花园,可她没一点儿心思看花。
公主见她一脸愁容,也没了赏花心情,叹道:“不管是谁也不值当你怀疑自己。”
“我宫内……唉,算了,不说也罢。”
“我不知具体何事,但这皇城里你可是最大的女官,琐事碎务不该扰你的心。”太平说完摘了一茎连翘花插在她头上,把她两肩,左右各一眼,弯了眼角。
“作文容易,人事难啊。”
“你这么说,得多少人不同意啊,还以为你炫耀呢!”公主笑道,见那人还是一脸苦闷,收了笑,“好好,难!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寻个能替你分理人事的不就好了。”
上官欲言,被其按住,听她接道:“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难找么’。不是我说你啊,这就是你们文人的臭做派!”
“跟做派扯上什么关系?”
“你们啊,一天遣词造句,时时精雕细琢,一定要挑个最好的才下笔。可是人啊,人哪有最好的……不要总想着唯一!用人就该大胆一些,先看量,再看质!阿娘不是就这么做的么。你呀,白在御前呆那么多年!”她说着戳点那人额头。
“我,我……”上官支吾了两声,显得有些委屈。
太平却觉得她像小猫又或小狗,煞是可爱。
上官想了想,总是不服气,回道:“你说的,我也不能完全赞同哈,有些人就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那边正乐得开心,笑着笑着,渐渐没了笑容。
上官一思,忙道:“比如,你对我就是唯一的。”
“知道,知道。我的大才女,有没想好你的战术呢?”太平眉头一挑。
“不知道……”
公主一挽她胳膊,“走吧。咱们边欣赏春色边琢磨这破事!”
看了会桥下游鱼,上官忧心消解不少,刚欲与身边再续前话,忽然瞧见薛崇胤立在远端桥头。
太平也瞧见了儿子,遥喊去:“怎么出来了?睡够啦?”
年轻郎君的神情颇窘,上官也不免跟着有些局促,稍稳心神,忽听身后有人唤。
一回头,桥另一头,太子正在挥手。
“你们也来啦?会享受、会享受,这天儿真好啊……”李显说着昂头眺望,眉目疏朗。
“论会享受,谁能比过哥哥呢!”太平见着礼道。
“哎呦,哎呦,来来来,让我瞧瞧我这伶牙俐齿的小妹。”哥哥说着拉起妹妹两手,“还是那么可爱,有意思……”随即在公主脸上猛掐一把。
“欸,疼!说多少次了……还想你已经改了呢!”
“舅父。”薛崇胤走过来向李显揖礼,又向两位母亲问好。
“哎呀,谁让你带人亲呢!小时候那俩胖脸蛋子……”李显边说边比划,回忆着手感。
“还小时候……阿兄,我都有小孩了,你瞧瞧我孩子都比我高了!”公主说着一把拉过儿子。
李显笑看一眼,一扬眉头,“有孩子怎么了,你就是做了祖母,曾祖母……也是我妹妹。来!让阿兄再掐把,没回来的时候我老想来着……”
太平捂脸左躲右闪,向他身后看问:“嫂子,嫂子她来了吗?”
“来了,来了……”李显也回头,“和裹儿在哪儿赏花吧,她们走得没我快……”
公主马上抄起哥哥胳膊,夹着就向前走,“走走走,我们去看嫂子去……”
“找她干嘛,想告状?”
“没,没,当然不是,是我想嫂子了……”
“我可告诉你,裹儿那脸蛋儿你嫂子也可没少玩……”
上官目送兄妹俩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阿娘。”
女人凝一瞬,便回了身,端看他一会儿,抬起手, “我儿都瘦了……”
薛崇胤似被面上拂过的手指刺了一下,旋即握住那手道:“阿娘,我听你病重、还听说你试了药……你,你有没,或者你觉得……”
她忙接连摆手,“无事,无事,我一切平安无事……不信,你看!”说着站直摊手给他。
青年左看看,右看看,查了她温度,又摸摸自己额头。
“这下你该确信了吧?”
男子思索一瞬,终于点了头,可倏忽脸上又集阴云:“我该在您一回来就看您,不,我该一直陪着您的,我该陪您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