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似水,婉如歌(30)
比上一回更长的沉默。
几个成年人像传了痒痒一样,开始东抠抠西摸摸。
正当无聊,忽然一声蝉鸣,上官忙侧耳,却没了,又等了一下,真没有了。女人一抬眼皮,不怎地,咕哝出:“癞□□……”
“什么?”
他们都随公主投目来,她忙摆手,“没什么,有点闷。”
公主举胳膊伸懒腰叹:“唉呀,是无趣儿……来啊,来个乐工,唉,听会琴吧。”
乐工走上来摆好了琴。那男孩年纪、身形都与薛崇胤相近,让上官不由思念起自己远在都城的义子,临行未得见,也不知此刻他是否安好……
琴音如绕殿而行的涧水缓缓流淌着,各人听得各人味。
第18章 下山
“今天的粽子真好啊!”漆黑的廊屋内一人赞叹,立即得到了别人回应:“红枣真甜!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那么大的枣子……”
通铺顶头顿时不服气:“那能有蜜甜?田舍奴……蜂蜜才是好东西,也就山里狗熊才能吃到!”
“狗熊?嘿!还别说,你还真像!粽子一个个往喉咙里扔,都不带嚼的!”被说的人怼回去。
她的话颇有画面感,几个蒙蒙有睡意的人都笑醒了。
“你呢!你少吃啦?我看你就是撑的睡不着!”
“粘食是不好消化呀。”
莹儿躺在一边,她不想听刀枪舌剑,也不在意别人是不是吃多了闲的——她是真的睡不着。睡炕比打地铺舒服多了,可是舍人不要她陪……无声地舒了口气,小侍女重新把午间的经过开始在脑中慢放。
“那么好的东西,你们也不瞅瞅谁送的!食封三千户,你当开玩笑的?”
“是啊!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我们跟着沾光喽!前儿的果子,还有节赏、脂粉……各种零零碎碎,算下来,吃拿了不少呢。”
此人说完,屋内停了接话,暗中好些人在心底打起了无声的算盘。
“真难得公主总能想着我们……”
“我们舍人也挺好啊,有什么也都记得大家啊。”
“舍人是好。只是……将来这后宫是太子妃的,她拟诏……还拟给谁呢……”那人叹气。隔着她的人猛坐起,叫道:“大半夜不睡觉,又找骂!明儿还早起呢!”
莹儿一直闭着眼,只得脸上几道凉风扫过。
“睡觉,睡觉!”
“就你话多。”
“唉,明儿不吃粽子了。”
一阵扑腾,屋子静了。
窗外无月,莹儿面沉似水,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脸。她仍闭着眼,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内心如大潮过后的海面,浪花逐浪花而去,一朵追着一朵。
重五节过去的好些日子了。女皇依旧上午只见国老,午后与二张、天师谈事,一时行宫从上到下前所未有的清闲。
太子的寝宫成了宴饮闲话之地,只是话越说越少,闲越来越多。琵琶、箜篌、芦笙忙坏了,轮番登场施展解数,也未见博个听者一笑。
公主又站了起来,也不知今日第多少次了,这会儿干脆登上门槛向外伫望。
上官知道她在等什么,左右看过,见大家心思都不在酒乐上,对乐工一举。那边人赶紧停了,收拾家伙。
公主听身后没了动静,“欸,怎么都走了?”向回走了两步,却也摆摆手。暂停的乐师无不擦汗继续急急下。
“说是避暑,没凉快几天呀,怎么感觉比在神都还热呢……”那柄小扇被摇得扭扭响。李显看了笑:“还不是你坐不住,你像大家一样坐着,自然就凉下来了。”
哥哥还不是不够了解妹妹。
那人坐下了却也难安分,看看左边膝下,又翻右侧席边,一面忙活一面说:“也就你坐得住。我自然比不过国老,也争不赢神仙,可是昨儿都召‘苏李’了……哥,你这什么破篾簟!”
李显听她抱怨,也低头自己竹席,检查一番并无不妥,道:“大家坐具可都一样的!你别自己坐不住,还怪席子咬人!”
“你的席子是不好嘛!人家张五郎都想着给母亲用犀角作簟,你竟还用竹席……”她还未展开长篇大论,见对方直勾勾盯向门外,一回头,果然来人了。
“瑶池,阿娘要你何事?召人?叫谁!”公主不等那人站稳便接连投掷问题。贺娄氏向众人见过礼,禀:“回贵主,圣人要我过来传话。内舍人,圣人请您去一趟。”
上官自己也愣了,从投来的数道光里抽出眼,断续问:“圣人……她……需要……草拟诏令吗……”
那传话人回:“我也不知。您跟我去吧,到了就知了。”
要迈门槛了,上官扭回头——那四人依旧紧盯着。四张脸四种不同的模样,却都透出隐隐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