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似水,婉如歌(91)
女的立即给去一拳,“疯啦!大庭广众的……”说着左右看看。莹儿忙猫腰。
“张敞画眉,夫妻之道嘛……”男人嬉笑。
“又给自己脸上贴金!走啦走啦!”
“娘子,给我给我,都给我拿!”
妻子松了手,眼睛却一直追着那礼盒。“董家的菓子多贵啊,我都舍不得吃……”
“回家我就帮人撰文!”
“唉呀,我希望……最好说都没在……”从丈夫腋下抽出匹料子,妻子抱紧了怀中。“这样留下了,正好新年给你做一身儿……”
那摇头的男人经过车身,望欢笑妻子的眼神,既无奈又心疼。
莹儿见那二人走远了,缓缓坐下,不可置信道:“竟如此烟火气,原来和咱们一样的……之前几回碰见,她都目无表情地站着,若不是笔动,我还以为是木头呢……”
这想法上官也曾有过,但她有过一回教训,便不会再这样想了。她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身旁女孩:“是人就有喜怒哀乐,你我一样,王右史也一样。”
莹儿重重点了几下头,表示很赞同,想起那夫妻对话,忙抬头问:“王右史家,原来很厉害吗?”
这个问题好像难住了舍人,上面攒起眉,思索了很有一会儿,倒让女孩自己想起来了。
“是了,我忆起来啦,她家是‘五姓七望’!听说放以前那叫一个了不得,王氏更是高门中的高门,大帝的原配不就……”莹儿猛咬了嘴唇。
过了甚久,车子再次出发了,“咕噜咕噜”地碾压着神都的土地。
王皇后。
要不莹儿提,上官也快忘了大唐的历史里还曾有这么个人。她没见过她,那位皇后在她出生前就离世了。
世人也该都忘了吧?
上官想着。
不过真细论起来,她哪里算皇后呢?
庶人、罪人,才是她的名头。
这个国家已经十七年没有皇后了,现今的皇宫里只有皇帝。
下一位何时现世、是谁?是不是一样动魄曲折?
谁又敢想的呢……
王右史本人也值得玩味,对她而言,现在算不算好时候呢?
若是旧日,她该比现今高贵,一位养闲深闺的妇人;但今却掌了笔,与丈夫同朝做官,甚至近在帝王侧……
目光落到脚边,那里蜷缩成团瑟瑟发抖,上官伸手过去:“冷吗?是不是吹了风了?”
“舍人,我有点……”
“怕”字让女孩儿吞掉了,她惶恐极了,生怕那个可以“通玄”的铜箱子送她与族人团聚,更怕它再送自己回那个地方。
终于到了目的地,达到的人却不欢喜。
内舍人踏实了地,四顾着,对比着脑中上次见到的记忆。
好像没变,又好像哪里变了,一时,她也讲不出那其中微小的差异。
“贵主刚还说您怎不来看她呢,您就来了!”桃儿笑迎上来。
“明儿让她带你们摆个卦摊吧,我看她比外面的灵儿!”
桃儿笑得热情,上官也回得热络,手自然地挽在一起。
“哎呦,小莹奴怎么啦?小脸儿都青了。想宫中姐妹啦?没事儿,一会儿叫你杏儿姐姐带你玩!”桃儿拉了把走得慢的人,小侍女忙把脸收拾了收拾。
走出几步,上官站住了,回头道:“铜铁都熔了铸天枢了。”她想到了那孩子的担心,她想告诉她,这世上铜匦消失很久了。
桃儿不知主仆在纠结什么,只见她们脸色不好,于是打哈哈:“是啊,都没啦,铜箸都少见!不过那玩意也不好用,烫嘴!欸!番邦刚给公主献了几双不知什么雕的,您要不要帮着看看?”
“是吗?”上官随意搭了一句。
“是呀,筷尾都是镂空的,可精致了呢!公主看了都想用来簪呢!”桃儿说着向头上一比。
“是她的个性……”上官笑,“什么颜色的,不是玳瑁吧?”
“不是,那个我们认识的……”
前面一言接一语,小丫鬟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想着自己现在有舍人了,心也越发踏实了,便跟着也猜起了动物。
上官主动提出不去正厅,桃儿当然顺了客人的意思,将主仆二人安排在后花园亭中。
“您吃茶!稍微坐下啊,公主马上就到。”桃儿一面向她客气,又回头吩咐:“去,再添些炭火。”
上官点点头,慢慢饮茶,是自己的口味,便又点了点头。
“阿妹,吃个菓子!”桃儿端起金盘招呼,又笑:“不及老夫人的手艺哈,前儿老夫人来看二郎,我还说要跟她请教呢!”
莹儿无心比较两家手艺,更深知她因谁客气,摆手道:“谢阿姐,我才吃过了……”确也是实话。
李桃儿也不强求,正襟陪着内舍人闲聊,介绍园子添了什么果树,哪儿送了几只好猎犬,又笑公主该急不可耐邀请舍人冬猎了。第二次回头,她见路上还没来人,便道:“您也知道贵主最爱打扮,估计还描眉呢,看您来了,更得废功夫了!我去看一下。哦,对了,池里刚投了好些红鲤鱼,会跟着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