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年轻文士忙低声反驳，“这话说得偏颇了，仙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那日咱们亲眼所见，那位女仙一剑就可劈山开石，吓得北蛮大军绕山而过，有这样的神力，怎么就不是无所不能了？他们享受凡人景仰，香火供奉，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不出来？还有，圣人是天子，被迫南狩，追兵十万，怎么也不见仙人出力相助？反倒在这么个小山里给这些平头百姓分发粮食……”
实在是小里小气的一个神仙啊！
救下这一两千人够干什么的？是能力挽战局吗？
若是能救下圣驾，岂不就是立下盖世功勋……国师高位，庙宇金身什么的，不是唾手可得？
“这……这是强词夺理吧？这位女仙又没报上名号，何况唐国有名有姓的女仙就那么几位，也跟这位女仙装扮不一样啊？既然仙人没有受过凡人的香火供奉，也就没有必须出手救世的责任吧？救人是她行善，不救也自有道理，哪里就都是仙人的职责了？”
再说，就凡人上那点香火，就要神仙替他们出力保家卫国，是不是也太强人所难了些？假如连这个都指望神仙，那是不是就用不着武将守边，文官治国了？
“仙人不行善，还叫什么仙人……”
两人还在争辩，老仆已经煮好了稀粥，端来了一碗。
“两位公子，快去吃粥吧。”
老仆小心地把碗捧到了老先生面前，老先生微微点头，接下了碗。
老仆转身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个年轻人已经围去了火堆边上。
可见刚刚还是不够饿，让他们还有力气议论仙人娘娘。
虽然他们一行四人，逃亡的时候身上带了些顶饥的肉干，分得粮食以后可以把肉干放进去同煮，能吃到稀粥而不是稀汤，但总量还是不够的。
老先生的碗里分得最多，足有大半碗。
两个年轻人都是半碗。
老仆只给自己留了一个碗底。
老先生看得分明，喝了一半就说喝不下了，将剩下的倒给了老仆。
老先生微微叹了口气。
把两个学生召到自己身边。
“神仙看我等凡人，不过跟蝼蚁一般，如何施为，全凭一念之间的心意，凡人又怎么能强求神仙？”
这两个学生虽然一路上对他照顾有加，却把老仆的劳作谦让看做理所当然，这就是人与人都有差分，更何况人与神仙？
“难道神仙就不讲善恶吗？”
老先生轻轻摇摇头，“神仙怕是只讲因果，无谓善恶。”
他这个学生家里有叔父做了六品官，这次也跟着圣上南狩了。因此一开口，就想着让神仙为官家效力，然而神仙又不是官家封的，也不拿他的俸禄？有什么理由为凡人的官家杀敌效力？
一阵微风拂过，老先生仿佛听到了遥远细微的女子笑声。
墨仙仙神识强大，她救下了这些人，还是想要善始善终的，最起码得保证这些人都能活过战乱吧？
因此她虽然远在另一处山头，却时刻关注着这山谷里的动向。
玄光界是修士和凡人共居的世界。
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就是凡人各国纷争，尤其是两军交战，修士们均不得参与。
但若是一方破坏规则，或者伤天违理，那少不得相关的修仙宗门要派出大能修士来施行惩罚了。
比如说如现在这样，唐国遇到了危机，被北蛮军攻破了国都，皇帝都带着百官和后宫南逃。
别说墨仙仙未必有立马扭转战局的手段，就算有，难道她就能使出来吗？
唐国泱泱大国，疆土是北蛮国的几倍，富庶程度也远远超过北蛮国。
为何会到今天这个程度？
自然是皇帝昏庸，官员无能，武备松驰……
就算有个大能出来，把来犯的北蛮军都灭掉，引起这战乱的内因却没有解决。
难道大能就天天守着唐国，为这些昏君贪官保驾护航？
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那年轻人的话虽然可笑，但老先生倒是看得明白。
修仙之人最重的是因果。
就像这次出手，她是看明白了进山的都是逃跑不及时的平民百姓，这才现身的。
假如她救下了位高官皇子之类，结果后来这人弄权贪腐，鱼肉百姓什么的，那这笔账会算在谁的头上？
救他一命的墨仙仙还不是要承担因果？
墨仙仙在心里默默琢磨着，忽然心神一动，朝天边看过去。
一道流星般的光芒自远处飞来，没过三五分钟的工夫，已经能看得清楚。
那是坐着飞剑的叶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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