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已死三百年(87)
一寒犹似不满意般,从隔壁山头削了一块空地覆盖其上。
由高而下看去,顺眼许多。
他这才偏头,嘴角勾了勾,轻柔至极地将华缨放在新的,散发着花草香的地上,轻声道,“师兄,你不许睡。”
一寒从右腕间引出数道精纯灵力,汹涌着朝华缨的背部覆压。
那黑窟窿一般的伤口不断缩小。
西方的一片树林响起了一阵窸窣之声。
一寒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人甩着一把链刃奔向了山崖之下,于澎湃江河中消失无踪。
一寒眼神一凛。
他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想要紧随其后,却在抬脚那一刻看到华缨苍白着脸倒下的一幕。
一寒缩回了脚。
他抿了抿唇,认命地继续抢那医仙的饭碗。
在灵力几近枯竭之际,华缨的伤口终于恢复如初,新长出的血肉比之周围更加精致,皙白。
华缨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一寒的左手勉力撑着额角。上有细密珠汗源源不绝。
再看他右腕,已然氤氲出一片血色,从灵脉所居之地,汩汩而出。
华缨陡然一惊,握着一寒的右脉吼道,“你疯了?”
一寒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还不忘回嘴道,“没疯,不傻,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扯平了。”
华缨面上勃然变色,显然是不肯接受这般解释。
一寒颤抖着手嘘——了一声,“别骂我,我现在很虚弱,我感觉离死不远了。好师兄,附耳过来。”
华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我带你回仙界,师尊定然有法子。”
一寒闻之变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不行。”
华缨满目疑窦。
一寒也觉此话不妥,于是艰难圆道,“我,我觉着仙界,嗯,从御仙府的空气太压抑,想在凡间养伤。我这无甚大碍,真的。”
一寒又低了低声音道,“我不想让师尊知晓此事,我……”
华缨道,“我答应你。”
一寒脑中眩晕了片刻,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道,“你说什么?”
华缨道,“我答应你,若医仙有法子,必不与师尊通晓此事,如此,你可还有什么其他要交代的?”
一寒猛地摇头,“我不回仙界!”
华缨一个手刀劈在一寒的后颈上,而后,凝重的视线与一寒不可置信的目光对上。
一寒晕厥前恨恨瞪了华缨一眼。
华缨不为那个眼神所动,自顾自细细看了一寒的腕间,血渍模糊,不知损耗凡几。
他又看着四周仿佛被翻新了一般的土地,默然片刻,一把将一寒抱在怀中,也不管不顾旁边的数位少女,径直飞身上了仙界。
一寒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皆是熟悉的雕梁画栋,青瓷檀木,连那屋内的熏香,都一成不变。
好得很。
他的好师兄果然把他带回了从御仙府。
还尽职地将他带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瞧,厅外那个熟悉的背影,不是他那最近正在悲春伤秋的师尊又是谁呢?
师尊对面的人也很熟悉。
玄黑衣衫,发丝儿一丝不苟。
可不就是那个嘴上说着好听,转眼就把他卖了的好师兄么。
此刻,那把他卖了的某人正端起一杯热茶,见他诈尸一般坐了起来,茶杯一翻,便就毫无翩翩公子风度般地大步而来,眼中的冷光仿佛要把他吃了一般。
一寒心道,我都还未曾破口大骂,怎的这滚犊子的师兄就怒起来了?
他是炮仗吗。
不用点火都能着的那种?
一寒撇了撇嘴,抱着胸看他,一脸不悦。
华缨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灵脉差点就毁了?”
一寒皮笑肉不笑,“为了谁?”
华缨心口一窒。闷声道,“我若晚一刻带你回来,你那断了的灵脉便将,毁于一旦。”
一寒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断了的灵脉?
他一共两条灵脉,藏有浩瀚灵力的灵脉继承于崇御老爹,另一条断了的才是他平日展露其外的。
一寒托着下巴呆了片刻,又翻起手腕看了看,通过灵力探查,发现那发丝儿一般的细细灵脉接得好好的,反而是那簪子一般粗细的灵脉已然自动封存。
隐没于血肉之中。
一寒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会被发现,没想到……
他对上了华缨沉沉的目光。
华缨状似无意地挪开了视线,半跪于地,对从御神君道,“师尊,是我除妖心切之过,拉了师弟下界却未做好师兄应尽的职责,害师弟险些灵脉断裂,修为尽失。请师尊责罚。”
从御神君静静看着二人,神色怅然。
良久,他道,“从御仙府今日起戒律三条,一不许恃强凌弱,二不许同室操戈,三不许行事不计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