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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3(23)

南京人知道随家仓,那是治疗精神病人的地方。

他把车灯打开,指着大门对我说:"下去还是回家?我给你五秒钟做决定。"

我的手已经握到车的门把。

"他们不会给你吃,你饿了,就啃墙壁上的灰。"他一定是在吓我,但当时我却觉得他没有开玩笑,他的眼睛好像有一股慑人的光,吓得我紧紧闭上双眼,在座位上动也不敢动。

最后,我乖乖地跟他回了家。

后来他不再相信医院,请了心理医生来家里给我治疗,那是个很温和的女医生,简直就不像医生,她不穿白大褂,每次到我家穿得都像是在进行时装表演,除了一些维C片,她也不让我吃药,只是陪我聊天,听歌,甚至帮我做很难的数学试卷。我一直觉得那医生迷恋他,因为他坐在屋角的沙发不说话的时候,医生就会偷偷拿眼睛瞄他。后来医生不再来了,他就用他自创的,闻所未闻的花香疗法替我治病。他买来一屋子的花,把我关在里面,要我闭上眼睛想像一个崭新的世界。再再后来,他又请了老师来教我画画,要我把我脑子里的新世界画出来。不过这点他倒从不逼我,他只要求我画到畅快为止,可我却像着了迷,越来越迷上了画画,并且越画越好,连老师都啧啧称奇,说我天赋惊人。其实我知道,老师是拍他马屁,哪有18岁仍有艺术天赋的学生?我只是很用功而已。

画画让我忘掉一些东西,那简直是一定的。

有时候他逼我喝一种味道特别苦的中药,喝了就想吐,吐得全身虚脱,但吐完之后胃口却奇怪地好起来。他很满意地看着我吃下一大碗饭,还有他做的红烧鱼。吃完后我收拾碗筷到厨房里洗,他开了IPOD的白色音箱听蔡琴的歌:"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笑,忘不了你的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怀念白然,关于白然的事,我从没提过也从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我只知道我一次一次在他面前屈服,却也一次一次不得不承认,他的方法,比那些从医院里拿回来的冰冷液体片剂要有用得多。

若没有他,我更没有可能考得上美院的服装设计系。

我不敢保证,经过这件事后的米砾是不是死也不会再做“雷锋”。但我敢保证的是,米砂小姐变了。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我甚至差点没认出她来。她的头发完全长了,脸颊好像又瘦下去一大圈。那个曾经像水果一样整日得意洋洋的女生,看来也被高考折腾得够呛,变成一根干瘪瘪的黄瓜,我正欣赏她的“伟大转型”,她却像不认识我一般,扭头就往楼上冲去了。

她其实应该跟我说声谢谢,是我救了她,不是吗?

真没礼貌!

“喂!米砂!”我大声喊她。她在楼梯上回过头来看我,眼神空洞。

“我是来找你的。”我微笑着说。

旁边的米砾一听我这么说,立刻放松了他脸上的肌ròu看着他爹一脸无辜恍然大悟却又献媚无比的笑了。那表情的意思当然是:“瞧瞧瞧,不关我的事,她是来找米砂的。”

“呵呵,你找我,怎么找到我家c黄下去了?”米砂那丫头果然不是吃素的,她走到我面前来,昂着脖子说:“大明星,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我要找莫醒醒。”我说。

“醒醒?”米砂的眼神在我的脸上梦游般的巡回了一圈,这才说:“你找她干什么?”

我觉得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无法在短时间内说清楚我到底要找莫醒醒干什么,于是我只能简短冷酷地回答米砂:“有事。”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说完这句话,扭过头,就又冲上楼去了。

看啦有了瘸子新欢,她是不会要那个老相好了。这个米砂,爱的取向真的让人捉摸不透呢。

米砾一面拿眼睛偷偷瞄他爹,一面把我的鞋踢到我面前,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下了逐客令。我冲米砾挤了挤眼,他立刻转头不敢看着我,好像和我对视一下都是顶级罪行。我沉着的穿着我的鞋,到沙发前果断的拎起我的包,没跟任何人说声再见——比米砂更没礼貌,就这样豪迈的走出了米家的大门。自始自终,英俊潇洒的米家老爷都没有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我虽然狼狈但依然健步如飞的背影。

至少,我不是一个瘸子,不是吗?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要是有一天能娶到我这样的绝世美女做老婆,那还不是他米家前世修来的福吗,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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