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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耳(20)

老太婆今天的牌局结束得早得离奇,她端了一杯茶,也在探头探脑地往外望,好奇地问我:“她是天中的?”

我没理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没有想到那晚张漾会来。

那是十二点。我没有睡着,窗户那里有动静。我跳起来,打开窗,看到他。

我们隔着一扇窗站着,冬天的风刺骨地穿进来。我看着他,没有让他进来,他也不动。终于,我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地低头认错。

对象觉到他的颤抖,还有他内心的恐惧,“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吧啦,你要记住,我是真的爱你的,我是最爱你的,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有感觉的女生。”

“那么,好吧。”我败下阵来,“我明天就去县里的医院,解决。”

“我也不想的。”张漾说,“但我们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我会和你牵着他们的手在巴黎的街头散步,给我时间,我会给你幸福。”

“要多久?”我问他。

“你愿意等我多久?”他狡猾地反问我。

“一辈子。”我毫不犹豫地说。说完后,我被自己的豪言壮语逗得咯咯笑起来。他有些紧张地问我:“你笑什么?”

我实话实说:“我笑自己变成了以前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没骨气的女人呀!”

他搂紧了我。冰冷的双足贴着我的。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好像睡着了,甚至有了轻轻的鼾声,我没有喊醒他让他离开,而是把手机的闹钟调到了清晨六点。我要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枕边最爱的人。

我要是他最爱的人。

一辈子最爱的人。

这是必须。

102路公交车,终点站一直通到县城里的医院。

这里离市里大约有一小时的车程,两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一次是陪我表哥的一个女朋友来这里做人流。表哥给了我两千块钱,把一个叽叽喳喳的倒霉女孩塞到我手里。那个女孩比我还要小一岁,她一路上都满不在乎地嚼着口香糖,跟我说她和表哥之间很多无聊的细节。包括我表哥如何跟她调情,以及她在露台上替我表哥洗衣服刷拖鞋差点掉下去之类的

童话故事,她的手指甲尖尖的,一看就不是那种做事的人。而且我也知道我表哥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他看中的,也许只是她的年轻和不懂事而已。

县医院肮脏极了,护士的脸呆板极了。我记得她满不在乎在嚼着口香糖进了手术室,好像还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可是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换了一个人,脸色苍白,站都站不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是如何紧紧地揪住我的衣服领子,气若游丝地对我说:“我想杀了你表哥。”

如今,旧地重游。

我独自而来,我没有人的衣服领子可以揪,我只有我自己。

我也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朝着医院里面走去。

我清楚地记得妇产科是在三楼,我挂完号走到二楼的时候,短消息响了,竟然是小耳朵在问候我,被人惦记是幸福的,我很高兴地跟她回了电话,她说话还是那样细声细气的,怯得让人忍不住想冲到电话那头去抱抱她。跟小耳朵刚说完电话手机就又响了,这回是张漾。他肯定是在学校的大cao场上跟我打电话,我还可以听到风吹过他耳边的呼啸的声音。

“我们在上体育课,”他说,“我惦记你,所以跑到一边儿来给你打个电话,今天真冷啊,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说。

“事情办完了吗?”

“正在办。”

“你一个人?”

“是的。”

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那不行,吧啦,要不等两天吧,等我放了假,我陪你去,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没关系啦。”

“我说不行就不行!”张漾说,“说实话,我今天心里很慌,我老担心会出什么事,你快点坐车回来,我最多还有一周就放假了,可以放好几天假呢,让我陪你去。”

“没关系的啦。”我说,“来都来了,解决掉,省得你老挂心。”

“可是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岂不是更挂心?”张漾说,“听话,回来。”

“好。”我说。

“我爱你。”他在电话那头吐出三个字。然后,他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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