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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耳(42)

我一看,竟是一部手机,诺基亚的新款。

妈妈告诉我:“你姨妈说,他这个暑假打工的钱都用在这个上面了。本来你考上大学,我们要替你买的,但是尤他的一片心意,我们也不好拒绝呢。”

我站在那里,大脑在五分钟内完全处于空白。

清醒过来后,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我抱着手机盒就往门外跑。妈妈在身后叫:“李珥,你干什么去呢?”

“我去火车站!”我说,“送完尤他我就回来!”

我打车赶到火车站,站在人来人去的车站广场打通尤他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进站上车了。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说不出话来。倒是他先开的口,问我:“喜欢不喜欢?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诺基亚。”

“尤他。”我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尤他说,“我清楚,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强求的。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尤他。”我说,“你不要这样。”

“好。”他温和地答,“以后都不这样了。”

我无力站立,只好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抱着手机盒蹲到地上。

耳边传来尤他的声音:“李珥,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吗,就是你笑起来的时候。所以记住,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快乐,永远要快乐。我走了,再见。”尤他说完,电话断了,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了郊外,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念张漾曾经带我去过的那个屋顶,想念那些稍纵即逝的美丽烟花。我在小区外的超市买了一个打火机,买了一包香烟,揣着它们上了路。我靠着脑海中的记忆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我想去的地方。我站在郊外的田野边点燃了一根香烟,这是我第一次抽烟,那是一包555,我见吧啦抽过。香烟的气味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呛人,只是舌头感觉有些微的苦,我想起吧啦吐烟圈的样子,于是我试图也吐出一两个烟圈来,当然这是徒劳,我总是无法成功,然后,我开始剧烈地咳嗽,我就这样一边咳嗽一边抽烟一边在郊外毫无目的地徘徊,寻找记忆中那个可以收容寂寞绽放烟花的屋顶,我是如此任性的一个孩子,从这一点来说,其实,我和吧啦毫无分别。

再见到张漾是我开学的前两天。

我抱着一大堆书下楼,准备骑车到图书馆去还掉它们。他靠在我家楼下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抽烟。他黑了瘦了,穿一件很大的T恤,又是好多天不刮胡子,要不是那顶招牌似的鸭舌帽,我差点认不出他来。

“小耳朵。”他唤我。

我有点站不稳我的步子。

“你来得正好。”他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你回来啦?”我镇定下来,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好久不见哦。”

“是。”他灭掉烟头说,“打算去哪里呢?”

“去图书馆还书。”

“我陪你去吧。”他说。

“我想骑车去。”

“那我带你。”他说,“车在哪儿?”

我把手里的书递给他,让他替我拿着,然后我去车库把爸爸的自行车推了出来。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已经不是那么毒,张漾替我把书一股脑儿全放到前面的车篓子里,然后他长脚一跨先上了车,回身吩咐我说:“来吧。”

我有些迟疑,他歪着嘴笑了一下说:“怕?”

我跳上车。

张漾踩动了车子,车子轻快地在路上行驶起来。路两边的梧桐树叶绿得耀眼,轻风吹拂,我听到我的小白裙子与车轮相磨擦,发出音乐一样的声响,似谁内心抒情的叹息。

我又不可救药地想起吧啦,想起她踩着单车跟在许弋后面,忽停忽走,调皮的样子。十八岁的单车,那一年的记忆,涂绿色影笑容张扬的女孩子,在这一刻竟是如此鲜活,仿佛她从来未曾远离,一直在我们身边。

“你在想什么?”张漾转头大声问我。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我问他。

“我爸爸风湿病严重了,我回来带他到北京去看病的。”

“噢。”我说,“能呆几天啊?”

“就这半天。”他说,“今晚八点返程,票已经定好了。”

啊!原来就这半天,他却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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