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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夺人(6)

相对窦寇的心虚尴尬,欧阳羯倒是从容自若,重新戴好墨镜并说:“能请窦编剧一起喝杯咖啡么?”

“我的荣幸。”

估计欧阳羯受名气所累,不方便在自家公司附近现身,所以选择几个街区外的一处偏僻小店喝咖啡。经过路程上的调适,窦寇恢复了平静,也腾出空来打量传说中的“金牌制作人”。欧阳羯走都市雅痞路线,虽然只是衬衣休闲裤简约的打扮但浑身星范儿十足,丝毫不减当年红极一时大歌星的气度。

仔细琢磨一二,窦寇还真觉得他放弃幕前多姿多彩的演艺事业转做幕后挺可惜的,所幸在幕后他也做得风生水起。

来到位置颇为隐秘的隔间,欧阳羯终于摘下墨镜,“窦编剧喜欢喝什么咖啡?”

“拿铁。”窦寇想也不想的答。

“窦编剧口味一直没变。”欧阳羯不经意的一说。

窦寇敏捷抓住这个句子,“你知道我一直什么口味?”

欧阳羯淡笑道:“或许窦编剧不记得了,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我还替您跑过腿,买的正是拿铁咖啡。”

窦寇迅速搜罗往昔记忆,遗憾的是一无所获,遂注视着对方无懈可击的容貌,一脸茫然,欧阳羯似乎不愿再多提,十指交缠搁在桌上,微微低垂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尽管姿态闲适随性却也自成一道风景。

窦寇油然赞叹“美人儿”便是“美人儿”,摆出什么样子都具有致命吸引力,若不是自己离异有孩只怕也难以“除却巫山不是云”了。不过,如此“美人儿”且这“美人儿”还说为她跑过腿,怎么她一点印象没有?暴殄天物!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隔间内一片静悄悄,直到侍应生进来送咖啡才打破局面。欧阳羯捻匙轻拌咖啡,杯中腾起袅袅白雾,就这丝丝缕缕的白雾他开口道:“为什么要放弃与羯艺的合作?

窦寇的唇刚贴上奶泡尚来不及尝到个中滋味,便意外听见他问得那么直白,于是放下杯子,“呃……欧阳先生,我没有要放弃,顶多是错失罢了。”

“错失?”欧阳羯看着她,细细咀嚼她的辩词。当窦寇猜测他接下来会回应什么的时候,他却拿起一张纸巾,伸手越过桌面将纸巾印到她嘴角,惊得窦寇猛的一颤,他说:“粘上奶泡了。”

热浪涌上脸颊,窦寇飞快抢走纸巾,捂住嘴巴靠进椅背以便拉开彼此距离,瞪眼死盯着他,欧阳羯则无辜的把手一摊,不躲不闪的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正直清澈,仿佛在声明他只是出于礼貌,全无冒犯之意,相形之下她反倒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窦寇第一次痛恨自己成天只顾埋头写稿不闻窗外事,根本不清楚这位“黄金制作人”什么品性脾气。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什么人物没有?披着羊皮的狼比比皆是,吃干抹净倒打一耙的屡见不鲜,她却粗心大意,人家说请喝咖啡就跟着来了,活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欧阳羯的不解释和窦寇的沉默懊恼导致此刻弥漫周遭的气氛不是暧昧而是诡异,“敌我不动”等于没戏可唱,所以“大度”的男人先说话了,“我非常欣赏窦编剧的才华,这次甄选的剧本我基本都看过一遍,说实话您的本子最有潜力,不然他们也不会进行排演,好在复审阶段给其他评审过目。”

言下之意她的剧本闯过第一关迈向第二关了?窦寇赶紧排除“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在正事儿上,如他所言不假,甭管最后结局是否仍旧沦为“炒作”的牺牲品,起码她写的东西能够被别的评审见识,进而达成钟文预期的那样——混出点小名堂。

“所以……?”

欧阳羯不疾不徐啜口咖啡,状似无奈的叹息:“所以,您说‘错失’跟羯艺合作,我觉得前期的努力白费了。”

这无异议于给她碰了颗软钉子,用她的话回敬她,谁让她先不先自卑感作祟,自以为输掉机会但保有傲骨,岂料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没有机会“傲骨”终是一把“冻死骨”,贻笑大方。

处于这一时期的窦寇还不懂得何谓“妥协”,正如钟文时常讽刺她是“艺术家”一样,死抱着无聊的“革命理想”不肯低头。其实这个当下她别过多拘泥欧阳羯的态度,顺水推舟补上一句“多谢器重,今后我愿意全力配合”事情也就顺利转圜过来了。往后窦寇每每“想当初”不禁呜呼:“文青”害死人呐!

眼见窦寇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仍不知放句软话,然后找个台阶下,欧阳羯不由得啼笑皆非,这女人的固执数年如一日,莫怪到现在依然一文不名,这般性格实在不易在需要圆滑处世的娱乐圈混迹。

不动声色的晃了她一眼,欧阳羯掏出一张精致的烫金名片推至她面前,说:“我得出差几天,窦编剧不妨再考虑考虑,回头咱们再联系。”

窦寇木讷的呆望名片上罗列的一串串响当当名头,突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抖着手指捏起,半响才嗫嚅道;“哦,好……”

6零陆回

鉴于不到24小时伤口撕裂2次的严重后果,医生下了“戒严令”,孔先被孤立在ICU里成天与药物、医疗器械为伍,美其名曰静养伤口,谢绝家属亲友探视。当然啦,俗话说得好: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钱能使磨推鬼。再说ICU毕竟是ICU不是恶魔岛,总有途径或管道让外头的人跟孔先取得联系。

好比这两天孔先手上陆陆续续接获到一些文件材料,其大部分内容均围绕着某个重要投标案,希望集团最高领导人的他马上给予批示。孔先非常负责任的看了几遍,然后郑重其事的在尾页签了5个大字:自己看着办。

窦寇接到柯绒电话的时候正巧拎着沐沐下楼遛弯儿。母子俩来到绿荫扶疏的院子,由于平时忙于赶稿并没有太在意沐沐在院里受欢迎程度,这边厢接个电话,一不留神儿子立马跟一票小萝卜头闹做一团。

一只鸟儿叫唤那是愉悦,十几只鸟儿一起叫唤那便是惆怅。今天情绪特别高昂的沐沐和小伙伴们吱哇吱哇齐齐欢叫,吵得窦寇一开始根本没听清柯绒在讲什么,只隐隐约约听见她略为沉重的结束语:“请您务必跟我见个面。”

窦寇目光紧锁儿子不放松,嘴里说道:“绒绒,我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有啥事儿电话里不能说么?”

人称工作狂的柯绒追随孔先左右将近5年,虽然与她维系着朋友关系,但接触机会不算多,基本没什么共同语言,实在搞不懂她找上门来想干嘛。

“电话里说不清楚。”柯绒态度很坚决。

窦寇朝天翻翻眼球,“呃……那行,我们……”

“我已经在小区门外了,麻烦您走几步路。”

活生生赶鸭子上架的行为,窦寇颇感无奈的答了句“等我会儿”便转而给盘踞楼上家中的秦空打了个电话,请她下来看沐沐,然后掸掸宽大家居服上的褶皱,迈步走出小区。

果然,小区对面停了辆眼熟的银灰小跑,过了马路,一边车门无声洞开,窦寇猫腰往里钻,尚未看清人劈头便问:“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儿啊?”

柯绒端坐在位子上,一身严谨的OL装束,头发一丝不苟刮梳于脑后,大概见到要见的人也就不若电话里那般迫切,先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寇子姐,打扰您了。”

“跟咱不用客套。”窦寇舒口气,“说吧,到底啥事儿?”

柯绒知晓她的为人,场面上的东西一概不喜,于是乎直接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您看。”

窦寇随意翻了两页,当即被上面复杂的数字弄花了眼,“你让我看什么呀?”

柯绒说:“请您看最后一页,最下方。”

窦寇闻言一瞧,接着慢慢眯细眼缝盯住一行熟悉的字迹,嘴角抽了抽,“搞什么鬼?”

“这次的土地竞标案,孔总入院前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来规划,抱着只许赢不许输的信念,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容不得任何闪失,而现下孔总却打算撒手不管。”柯绒也将视线落于那5字批复上,头疼不已的说,“我实在没辙了,只能请您出马,求您帮帮忙。”

窦寇讶然的抬起眼,“你不是不知道,孔先公司的事儿我从没插过手,能帮上你什么忙?”

“我是希望寇子姐能跟孔总沟通沟通,让他尽快振作起来。”

窦寇终于明白了,柯绒和那位专家医生一样,把孔先的反常都归咎在自己身上,试问一个过气的下堂妇何德何能有那么大的魅力?不禁扯出一抹苦笑,摇着头说:“与其求我不如赶快回去找别的董事经理一起商议来得有效。”

柯绒仿佛早猜到她会这么回答,好整以暇道:“寇子姐,为了稳定公司股价以及防止对手公司趁机散播不利消息,孔总生病的事儿一直处于高度保密状态,连个别核心高层都不清楚。”

窦寇蹙眉,孔先啊孔先瞧瞧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生个病也弄得风声鹤唳,外面不道多少人等着看你垮台的好戏。

见她沉默不语,柯绒适度放软声调,“寇子姐,孔总打拼到今天,一切实属来之不易,相信您也不想看着他从此消沉下去,对吧?”

他消不消沉她才懒得搭理,怕的是消沉之后清醒之时那厮必定疯魔,累及周遭的人一同水深火热,她和沐沐便是两尾首当其冲的“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