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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半夏(89)

其实魏如风不是对我不好。

他可以和我调侃,开不着边际的玩笑;他可以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吃大堆巧克力,然后眯着眼睛安心睡觉像只满足的猫;他可以容忍我不停地抱怨高等数学、微分、积分,开车带我去吃大餐;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独独对我说心里隐秘的话。

他可以为我做很多。

但是,为了夏如画,他可以不要命。

我与他之间永远差那么一点,伸出手,却抓不住。

也可能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使他们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我还可以有模有样地活得好好的。

而她呢?

死了。

我低下头看手中报纸冰冷的宋体字,那上面的铅印慢慢模糊,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放下报纸,我就给陆元打了电话,可是他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听,我一着急,干脆请了半天假去他的报社。

说来惆怅,和这位现在也算顶顶有名的新闻记者结识,还是因为在学校里的那次偶遇。那天我们一起送他们远行,一起体会着诀别的味道,一起保守着他们的秘密。

看着他们慢慢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我还是有点不甘心,我想陆元应该也一样。

“别看了,影子都没啦。”陆元笑着说,他笑起来很好看。“你不是也在看。”我却实在笑不出来。

“我习惯了啊。”

又是一个认命的人,我颠了颠肩上的画板,伸出手,正经地说:“握手吧,我也习惯了。”

他惊讶地看了看我,然后哈哈大笑。

“我叫陆元,陆是大写的六,元是一元钱的元,你可以叫我六块钱。”

“苏彤。”我大方地点点头。

“为了共同的习惯,我建议咱们可以去小撮一顿!”陆元指了指校内餐厅说。我打个响指,欣然应允。

于是我们一起转身,往与那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生活多少会有点宿命的提示,总之,他们消失在黑暗里,而我们走在了灯光下。

不过那个时候,我不会想到,多年之后,依旧是我们看着他们的背影为之送行。只是这一次,竟然是阴阳两界了。

到了报社,那里竟然一片混乱,离很远我就听见了编辑室里陆元的怒吼声:“谁写的她是程豪的情妇?是他妈谁写的!你采访警方了吗?你了解她吗?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是被绑架的!她是被害死的!”

我忙走进屋,拉住正在大吵大闹的陆元说:“陆元!你冷静一下!”

“我没法冷静!我告诉你,你也冷静不了!魏如风也死了!他们那天根本就没逃走!魏如风在西街码头烧死了,夏如画被程豪绑架了!他们,他们都死了!”陆元红着眼睛,绝望地嘶吼。

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看到夏如画的死讯后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原来这预感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应验,那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竟然已经消逝如风。

“陆元,咱们走吧。”我拽着他的胳膊,低声说。

“他们……”

陆元指着报纸还要说什么,我猛地抬起头,流着泪说:“你还管他们什么!夏如画死在街头,难道你等着让警察给她收尸,替她火化吗?”

陆元扭过头怔怔地看着我,我心里乱得很,抹了把脸转身走了出去,陆元狠狠地把报纸扔下,跟着我一起下了楼。

陆元开车带我到了海平市公安局,路上我们胡乱商量好,因为怕他见到夏如画控制不住情绪,所以由我去认领夏如画的尸体,他去跟警方了解具体情况。

我接受了叶向荣的例行询问,问到魏如风的时候我骗了他。我怎么会跟魏如风不熟呢?他的眼角眉梢,他的只言片语我都印在了心里,但是这是我们之间美好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现实也不允许我告诉任何人,即使他已经死了,但他毕竟还是有罪的,而我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只有选择冷漠,这也许就是成人的悲哀。

当天陆元没能告诉我魏如风究竟是怎么死的,他问了叶向荣爆炸案的始末之后,就和警察一起去冷藏室了。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一寸寸地掀起了染了血色的白罩单,夏如画和从前完全不像了,她非常瘦,锁骨突出,单薄的像个孩子。陆元的手一直在抖,他温柔地蹭去遗留在夏如画脸上的血迹,仔细地抚摸着她已经完全冰冷的肌肤,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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