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中的星(26)

然而我说出了这种话:

“今天的复仇要不要就在这里告一段落,先去透透气呢而且你好像也很累。”

少女用手拨开长得可以遮住眼睛的刘海,看着我的眼睛说:“例如”

我本来以为她会一口回绝,没想到她的回答还挺积极的,大概无心反驳了吧。

我心想:这应该会是一次很不错的“加分”。“我们去打保龄球吧。”我说。

“保龄球”少女将视线投向商店另一头的保龄球球道,目瞪口呆,“难道你的意思是就在这里打”

“没错。我们就在现场打保龄球。大家都说行凶者会回到现场观察，但留在现场打保龄球应该没人想得到吧”

她用眼神问我是不是认真的,我也以眼神表示肯定。“这个提议不错吧”

“也是,不坏。”

这是我们差劲的品位相投的瞬间。

我们在柜台办完手续,租了造型无比糟糕的保龄球球鞋,走到球道前。少女似乎是第一次打保龄球,连八磅（注：约3.6公斤，是除儿童球之外最轻的保龄球）的球都重得让她吓一跳。

为了给少女做示范,我选择先攻,投了一球出去。我投球时打算让击倒的球瓶不超过七个，最终结果也正合我意,刚好七瓶。我想把第一次全中的机会让给少女。

我转过身去,对少女说:“轮到你了。”

少女慎重地将手指插进八磅球的指孔,盯着球瓶,用对女生而言算是标准的动作投了出去。她打倒了八瓶。看来她天分不错,多半是专注力很强吧。打到第四轮,她已经打出补中（注:在一轮中，第一次投球并没有击倒全部球瓶,在投第二球时才全部击倒),更在第七轮打出了全中。

真是令人怀念。以前有一阵子,梁光受到电影《谋杀绿脚趾》(注:1998年上映的美国喜剧片,无所事事的男主角对保龄球十分狂热）的影响,没事就跑去保龄球场练球,玩得不亦乐乎。他的最高分纪录超过两百二十分。我也会在一旁观看，有时陪他打几局。或许是因为他每次都会给我相当中用的建议了练了几次之后，我状态好的时候能打出一百八十分。我对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所以这算很出色的成果了。

为了激发少女的竞争意识。我故意打出略胜于她的分数。因为我觉得要对付这种孤僻的女生，这种做法的效果比故意输掉好。

果不其然,少女打完一局后似乎有些不满。

“再来一次,”她说,“我们再比一次。”

打完三局,少女苍白的脸稍微恢复红润。看来我们待在这里的时候,那个女人并未被发现。又或者是少女瞒着我,把事迹败露的情况“延后”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以平静地度过这段时间。打完保龄球后,我们就在那个女人工作的餐厅吃了有点豪华的一餐。

那天,我们没有回公寓。少女说距离下一个目的地有六个小时的车程。我提议干脆搭新干线去吧,结果被驳回了,她说“我讨厌人多的交通工具”。看来比起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她宁可坐在狭窄的轻型汽车那硬邦邦的座椅上,和害死自己的男人独处半天。

少女似乎尚未完全从那件事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再加上昨晚她没怎么睡着,所以离开那个娱乐场所时,她走路还是轻飘飘的。而我这几个月来几乎整天都躺着,因此体力大不如前,连续开车二十分钟就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当我听见鸣笛声时,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一段时间了。看来我在等红灯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我赶紧踩下油门,结果引擎竟然空转,我焦急地挂了挡,然后重新踩下油门。

我朝副驾驶座一看,想用眼神责怪她为什么不叫醒我,只见少女也像我刚才一样,低头闭着眼睛。估计是紧张感有所缓解之后,疲劳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睡得很熟,连鸣笛声与剧烈加速时产生的震动都没有察觉。

我心想:两个人都处于这种状态，继续开车的话太危险了。我想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来休息,可是如来像前天晚上那样睡在车上,应该也消除不了多少疲劳,找一家旅馆好好睡一觉比较好吧虽然少女可能会责怪我:“我没时间了，你以为我有空休息吗”不过总好过因开车打瞌睡而引发无谓的车祸吧。

她说自己无法自在地发动“延后”的能力。假如我在少女熟睡时,打错方向盘,正面撞上大卡车，她能将这种情况“延后”吗？要是连人生走马灯都来不及看完,甚至无暇喊“我不想死”,也还没有发出灵魂的嘶吼——“怎么会有这种事”，是不是就不可能将死亡“延后”呢

我想少女多半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从她的发言中可以得知,她自己也并未完全掌握这种能力。

我决定先确保安全,于是开进路旁的旅馆,把少女留在停车场,只身去前台询问有无空房,对方表示还剩一间双床房。正巧。如果只有一张双人床,我大概就得睡地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