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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旧事(11)

第7章

这事终于惊动了太后,她大怒,下令全面追查,每个下人都不放过。

我本以为最后给揪出来的应该是二娘,谁知道那个送糕点的小丫头原来是三娘房里的,一给拷打,说出原是三娘的安排。

我不信,父亲也不信。三娘虽然心眼狭隘,但是绝对没有头脑和胆量这么做。

但是太后点了头,我们都没有办法。

三娘哭喊着冤枉,还是被关进了宗堂里。陈婉哭着扑向我,我头一偏,她抓下了我一边耳环。耳朵上一痛,一抹,出血了。

睿儿冲上来,对她一脚踹过去。我喊:“住手!”可是陈婉已经被踢在地上。

睿儿虽然只是十一岁的孩子,可是他自幼习武,力气已同其他十五六岁少年一般。

我去扶陈婉,被她一把推开。

她破口大骂:“我不要你好心!你要害死我娘!我们怎么得罪你了!你好狠毒!”

睿儿道:“你们活该。”使劲将我拉走。

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三娘的哭喊声穿过好几个院子都还字字清晰。

“不是我!不是我!”

已经没人听她说什么。大哥懦弱恐惧,父亲脸色青灰,二娘假惺惺地过来关心,四娘端庄秀丽的脸上没有表情,几个大丫鬟,有的惶恐,有的掉眼泪。

那一夜有雨。

雨和黑暗掩盖了一切。我遣走了嬷嬷和丫鬟,独自一人走在幽暗的长廊里,手里的烛火给风吹得摇曳不定。

风过回廊,仿佛一个叹息着的幽灵。

院子最深处的厢房紧锁着,生锈的门锁和厚厚的积尘都在对来者述说着久封的历史。我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柄黄铜钥匙,随着一声清脆的咯声,门缓缓开启。

悠长的吱声在这哗哗雨夜显得微弱不闻。

我扯紧披风走进去。厢房里全是蒙着灰的家具,正中一张画,画中一绝色少妇巧笑倩兮。我在画下伫立良久。

也许是一位痴心少年郎吧,恋上了母亲,不惜托名家画了这幅肖像,置于家中,睹物思人。后来不知怎么流落到父亲手里,父亲便送给母亲,以博她一笑。

记忆中,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弟弟,拉着我的手,指着画对我说:“念儿,将来母亲不在了,这画会保护你们姐弟。”

我还一直以为这话是句玩笑。人尚且不能自保,要一幅画有何用?若给姨娘们逼急了,抱着这幅画沉塘不成?

可我现在只知感谢母亲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

我搁下烛台,取下画,墙上嵌有一个圆转盘。我旋转了一下,只听咔的一声,暗箱开启了。烛光下,里面的数个玻璃器皿晶莹闪亮。

我取出其中一个瓶子,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然后关上暗箱,挂好画。

临走时,我对着母亲的画像深深一拜。

空气中有暗香浮动,窗外闪电划破天际,我衣襟随风飘动。一旁的镜子里折射出我此刻的容颜:烛光下,少女笑容嫣然,眼里却有三分忧伤,七分坚定,很是楚楚动人。

第8章

十多天后,三娘死了。

嬷嬷同我说,是暴病,高烧不止,扯着嗓子喊了半夜,连贴身的丫鬟都不敢去看她。早晨安静了,一摸,人都凉了。

我笑,“三娘出身武术世家,身子骨是众娘娘里最好的,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病死了!”

嬷嬷还说:“四小姐闹着说有人下毒手……”

她在我凌厉的眼神下闭上了嘴。嬷嬷跟了母亲那么多年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睿儿在外面喊我,“姐姐,我写好了。”

我拿出笑脸,出去看他。

睿儿病好后我就没有让他再去学堂,自己在家教他读书习字。母亲出自书香门第,我三岁就由她教导着念书临字,现在教睿儿自然绰绰有余。

秋凉,我同他坐在荷池边的亭子里,风时不时吹乱案上的纸。我握着睿儿的手,教他写颜体。忙了半天,睿儿喊头晕,才歇下来。

那次大病后他的身体就一直较弱,气虚。我拉他坐下,给他披上外衣,他猫儿一般腻过来,头靠我肩膀,手搂着腰。我笑着推开他。

“热死了,这么大的人还撒娇。”

睿儿忽然问:“姐姐会嫁人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听二娘说,有人来向父亲求亲,父亲没回话。”睿儿答道,“二娘还说,这次北朝使者来访,就是来求亲的,宗室女儿里,就姐姐最合适。她说其实四姐也合适,不过不是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