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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旧事(20)

我在黑暗里冲他笑了笑,“你倒是挺会照顾人的。”

他久久无语,才说:“明日就是娶亲了。”

我点了点头,说:“恭喜你了。娶妻成家,乃人生第一大事,愿你夫妻恩爱,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他的笑声在黑暗里显得更加讽刺。我感觉到那股异性的气息似乎靠得更近了。

他说:“你如果愿意,我现在仍可以带你走。”

“走?”我笑,“有许多事,走了既可以摆脱;有许多事,却是不能的。你能连我弟弟一起带走吗?把皇子一起带走?你显然不能,那我亦不会跟你走。”

“一个女人,最终依靠的,还是她的丈夫。”

“我不清楚我将来是否依靠我的弟弟,可是现在此刻,他只能依靠我。所以我不能一走了之。”我说,“你无法理解这种相依为命。”

男人久久不语。

我转过身背着他,说:“你此趟来陈的目的已经达到,你该走了。”

我抬脚正想离去,黑暗中忽然一股力量将我拉住。我轻抽一口气,人已落入一个窒紧的怀抱里。

身后是男人宽大的胸膛,身上是他坚实的手臂,那股异性的气息将我牢牢笼罩住,那人的脸就轻埋在我的颈项里,灼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肌肤上,让我不禁一阵颤抖。那双手臂,却又将我搂紧了几分。

这是他第二次抱住我。

第一次是相遇,第二次是离别。

我在他怀里微笑:“也许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你要多保重。”

他听完这句话,松开了我。温暖一下离去,寒风吹得我一个哆嗦。

带着笑的声音道:“谁说不会再见面?”

我一惊,正要回头,忽然眼角亮起一道光芒,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姐?”

“睿儿?”

睿儿还穿着里衣,提着灯站在门口。

我急忙过去,脱下外衣给他披上。“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

“姐姐刚才在跟谁说话?”

我说:“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你有骗我。”睿儿不信,明亮的眼睛带着责问。

我咬紧牙说:“哪有骗你?快进去吧,外面冷。”

他被我推着进了门。我转身关门,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景物。可是总感觉,那道视线还是落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夜辗转,快天亮才睡着,没睡多久,又被鞭炮声惊醒。

我的妹妹陈婉,在今年第一场雪初降的时候,出的阁了。

那日,宾朋满堂的定安王府披红挂彩,鞭炮从一大早就开始响,地上红红一片。我和睿儿从宜荷院走到大堂,一路上也不知道赏了几个人。

陈婉穿着喜服,妆容精致,脸上有种幸福的光芒在闪耀,眼里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我同她说:“人的命运好坏,一半看造化,一半看手段。若懂得生存,谁也夺不去属于你的幸福。”

她古怪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是诅咒还是祝福她。最后我说:“你是我妹妹,我希望你快乐。”

她脸色缓和下来,回了一个笑脸:“我自然会的。”

司仪唱道:“请从华公主上轿。”

陈婉向父亲磕了三个头,然后在侍女喜婆的簇拥下走了出去。香车的帘帐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身影。

她对这个家显然没有半点留连。深深庭院已经吞噬了她的母亲,昏聩的父亲和阴阳怪气的姐姐让她畏惧又不自在。我想即使嫁的不是心上人,她也不会犹豫投奔而去吧。

震天喧哗声中,出嫁的队伍起程了。

宵阳王使乘坐的轿子被队伍鲜红的旗帜掩盖。我站得很高,也看不清那辆青黑色的马车。却是看到护卫军士前那匹高头大马,年轻的将军意气风发,潇洒地控马随行。

我目送他们渐行渐远。就在要出视线之时,马上的那个人似乎是回过了头来,向这边望。

只是一瞬,飞扬的旗帜也掩盖去了他的身影。

我收回了视线。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惆怅。短暂的生命里出现的第一个男人,就这样不为人察觉地又走出了我的生命。未来漫长的岁月,我是否会为此而惋惜呢?

忽然身后有人唤到:“和熙郡主请留步。”

回头看去,来人是皇后宫里的奉殿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