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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宫词(31)

短暂的冷场,只闻寒风吹过树梢。然后我起身跪了下来,道:“容王妃孑然一人,孤苦零丁,若睿儿能与之相伴,婶婶心有所托,睿儿也有慈母照料,更显吾皇慈恩。这天高地厚的恩泽,真不知如何报答?”

皇上深深看我。他说:“那就这样了。陈睿袭嗣王,归在定容那房。容王妃慧德贤淑,饱读诗书,交给她朕也放心。”

我谢了恩,起身来。皇上皱着眉头抿着嘴,神情严肃,只点点头。那边,有宫女捧出来了刚才皇上用于弹奏的琴,放在一个方长的檀木盒子呈到了我面前。这也是把极品古琴,方才听皇上弹奏就可以知道。

皇上苦笑一下,“这把‘正吟’,正是当年你母亲为我献艺时用的。后来她嫁了你父亲,把什么都带走了,惟独把这琴留了下来。十六年来,睹物思人,如今人已不再了,东西,就由你收着吧。”

我伸出手时才发现手在发抖,檀木的芳香扑进鼻子,居然有点呛,眼睛便湿了。

皇上看我,摇着头,“十八年啊!十八年!朕却还未把江山平定下来!”

“皇上……”他抬手断了我的话。

“你母亲阮倩宜绝顶聪明,你也丝毫不差。你可还记得朕和你父亲一人几笔画成的那幅画?还记得你是如何解的画吗?”

我当然记得,那是韩开方的案子。我不作答。

皇上哼一声:“焕儿和李庭本就是力保韩朗文,加上你这么一说,立刻传我手谕,放了那韩生。朕活这么大,还头一次给人赶鸭子上架!你这聪明真用在了地方!南无阿弥陀佛?朕还没料到可以那样解呢!”

我跪下来,“陈念愚笨,现在想来,才明白皇上的意思。”

“你说说!”皇上语言凌厉,口气却不凌人。我也不忌惮,娓娓道来:“画中冰天雪地,正应一‘寒’字,和犯人姓氏同音。画上无山来泉,看水花也是倒流而至,是个‘逆’字。画里少女个个装束似待字闺中,那是一‘处’字……然后……”我说不下去了。

皇上站了起来,“也不怪你,我本画一片荒山,意‘死’,谁知你父亲妙笔生花,添上了树林与和尚,成了佛。”

我伏在地上,声音却清晰镇定:“念儿知罪,皇上降罚。”

“罚?”皇上忽然笑,“朕要罚你,你母亲会说什么?”

他转过背去,我也看不到他表情。只觉得今日虽寒,可人人都缅怀过去,如此多情。院子里一株腊梅开得正怒,幽香溢满每个角落,有只红嘴小鸟在枝间跳跃,甚是活泼。暖暖日光照耀白雪,我这才发现,风已停,太阳出来了。

“睿儿是我的骨血,想必你也推出来了。”

我笑,我不苯。他两人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加上母亲这一层和父亲的态度,我怎么会不知道?

“皇上放心,此事只有念儿一人知道。睿儿都未怀疑过。”我说。

他回头看我,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问问自己的事呢?”

我摇头,“念儿不敢。”

“为什么?”

“母亲身为安王妇,却和皇帝有染,已经是不贞。礼、义、廉、耻之下,念儿本就该愧退,怎么还敢近一步求问呢?”

“你……”皇帝走到我面前,看我平静依旧,满腹准备的话不知道怎么开口。本以为我会求着问,没想到我自己还不爱听。

最后,他才说,“其实,朕也不知道……你母亲……不肯说……”

刚才的那个公公小跑来报:“皇上,人来了。”

皇上点点头,瞟了一眼帘子,我明白他的意思,鞠一下,退到了帘子后。只见一个身材顷长的玄衣男子走了进来,到跟前,麻利地跪下来,道:“罪人韩朗文叩见皇上。吾皇圣体金安!”

这倒出乎我意料。此人居然就是那韩朗文!本以为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出现在面前。而且看这架势巧合非常,还是皇上刻意安排的。

皇上又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才道:“一路还顺利吧?”也未叫他起来。

“回皇上,杭渠中孜州到关州一段已经修成,糙民乘船,一日千里,比平时是快了几倍。”韩朗文不卑不亢的声音听在耳里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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