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34)

若说潘汉卿没有一点责怪是不可能的，但情势逼人，有惊无险的结局已经算是圆满了，他本就没打算为难顾晓梦，更何况就是他想，床上躺着的李宁玉能允许吗？

“进去吧，她要见你...”

miss赵端着满是鲜血的毛巾和从李宁玉小腿取出的弹头走了出来，顾晓梦皱眉原地踟躇了一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了房间，顺手将门锁上。床上李宁玉看着顾晓梦将头低得死死的，以极慢的速度挪动脚步，活像个犯错被骂的孩子，根本不敢看向她

“晓梦”

“嗯...”

“晓梦，抬头，听话”

顾晓梦进门前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甚至能想象出李宁玉生气时冷冰冰的口吻和神态，可现实呢，那人的语气却柔得像团棉花，这更叫她惭愧自责，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跑了出来，鼻尖也跟着一起泛红

“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

李宁玉牵着顾晓梦，颇感无奈又有些好笑，当时果断决绝开枪的顾晓梦去哪儿了，指着龙川鼻子大发雷霆的顾晓梦又去哪儿了，怎么到了自己这，就成了这幅柔弱可怜的模样

“玉姐...我总是那么没用，害你受伤”

“你哪里没用了？当初是谁把我从裘庄救出来的？又是谁把二代恩尼格玛机原理图成功交予组织的？若这些都成了你口中的无用之事，那我与你，我们的信仰不就成了无稽之谈？”

“不是的，玉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恨透了自己”

顾晓梦慌张地摆着手，她已经害李宁玉受伤，可不能再让对方误会自己了

“晓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答应我，永远不准妄自菲薄否定自己，明白吗？”

李宁玉的话语总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顾晓梦啜泣着颔首，眼泪止不住往下落，滴在了被子上。李宁玉抬手替她将泪滴拭去，又将顾晓梦轻轻环在怀中，不厌其烦说着没事了，像哄孩子似的

“玉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脑子里的水哭干了，顾晓梦总算想起了正事，龙川奇怪的举止背后，她分明嗅到了李宁玉的存在，那是股悄无声息就能置人于死地的气息，就像潜伏于暗处的毒蛇，等待着猎物一步步走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晓梦那么聪明，我怎么敢瞒你”

“玉姐骗人，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私底下威胁龙川了？”

“不算威胁，只是警告”

“玉姐！你答应过我的...”

顾晓梦又生气又害怕，李宁玉若是真心想骗她，恐怕直到死自己都不一定能发觉。怕就怕在对方是为了她铤而走险，例如今天的事，就正好被她戳破。本来顾晓梦是准备假装发发脾气，好好闹腾下李宁玉，但当她发现那人出现在餐厅之时，便再也不敢有这种想法了

伪装？纵火？如此拙劣又冒险的手段，断然不是李宁玉往常的作风，可见当时她得有多急迫多担心自己，才奋不顾身选了下下策

于是，本该硬气的质问，到了顾晓梦口中就成了软绵绵的撒娇。她轻轻晃着李宁玉的手，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李宁玉也是哭笑不得，眼前的顾晓梦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就像...一只刚刚断奶的小奶狗

“你都知道了又怎能算我瞒你？更何况，龙川动了不该动的人，自然是该警告一番”

李宁玉口中不该动的人，除了顾晓梦还能有第二个选项吗？那人自己也是心知肚明，李宁玉很少说情话，可字里行间分明就裹挟着浓浓爱意，这回还有些醋意

“玉姐~这不该动的人是谁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眼下的顾晓梦。李宁玉偏过头不去看她，嘴角的弧度却不留情面，当场出卖了她此刻颇为愉悦的心情

整个杭州城都知道顾家千金顾晓梦嚣张跋扈，挥手间翻云又覆雨，李宁玉原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她被顾晓梦塞进了汽车里，又被带到熟悉到闭着眼都能走对门的科长办公室，她才信了邪

众口铄黄金，也并非总是不对

“科长，这是...”

赵小曼指着一身男装打扮的李宁玉，偷偷揣摩顾晓梦此举的意思。她可是自诩司令部消息通，谁入职谁离职就没她不知晓的，这个男人自己却从未见过，还莫名其妙就成了顾晓梦的贴身秘书，这以前译电科也没有秘书一职啊，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赵小曼，做好你该做的事，这里不养闲人！”

这语气简直就是李宁玉二号嘛，赵小曼哈腰点头陪着不是，转过身又悄悄骂骂咧咧，她甚至都想好等会午餐时间的八卦内容了，她们的顾上尉，顾科长竟然光明正大带着情人来上班，不愧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