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5)

“告诉爸爸，我先去看看玉姐，稍后就去书房找他...”

来不及换下军装，顾晓梦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自己的房间，却又在快到房门口时停住了脚步。偌大的房间，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气味，还有那个熟悉的人

留洋千金的床榻自然是纯正的西洋风格，床头是精致的铜制雕花，床垫是柔软的鹅绒质地，2米多的长度宽敞得容得下顾晓梦来回打滚。要是从前，自己离家这么多天，回家第一件事，一定是洗漱完毕睡个好觉

可现在顾晓梦哪还有这份悠闲，她特意放轻脚步走到床前，就好像连细微的呼吸声都能惊扰到床上那人休息。李宁玉的面容依旧苍白，手心的温度也是冰凉得不像话，唯独那跳动的心脏还能勉强说服顾晓梦，她的玉姐此时就在身边

在非洲猎狮时，顾晓梦没怕；在密码船上差点被毒气索命时，顾晓梦没怕；在裘庄生死一线时，顾晓梦也没怕...但当她无意得知，她的玉姐准备牺牲自己，换她活着离开裘庄的时候，顾晓梦却怕了，她怕得快哭了，怕得夜晚必须要抱着李宁玉才能入睡，怕得一睁眼就要寻找那人的身影，怕得好像整个世界，没了李宁玉就会顷刻崩塌，化成灰烬一般

她的手不自觉覆上李宁玉的脸，却不敢多用一份力气，就这么温柔轻抚着。她的朱唇微张，似乎在念着李宁玉的名字，可话音还未落下，眼眶的热泪却先一步涌了出来

一滴，两滴...然后就再也止不住了

“玉姐...我好想你....”

“玉姐，你还记得生日那晚，你为我唱的歌吗？你说你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我的波心，你说你有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还说最好我忘掉...”

“可是啊，我不愿意，我顾晓梦就是散漫任性，嚣张跋扈，我说不愿意的事情就算是上帝来了都没辙。因为，当天空的云投射在湖面时，那明镜般透彻的水面就只容得下那片白云了，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顾晓梦褪去了身上的军装，衣服的夹层是李宁玉亲手缝的二代恩尼格玛机构造图，是玉姐的宝贝，她都留着。但是不久后，她就要与李宁玉告别了，她不能再让李宁玉回到机要处，回到纷乱的间谍生涯，更不允许自己成为她的负担和累赘

满目的缱绻，仅一眼，顾晓梦就已沦陷在了名为李宁玉的深渊里，那里寒冷刺骨，却有着足以摄人心魄的魅力。当昼夜疯狂循环更迭，将李宁玉禁锢其中时，她的眷恋像炽热的火焰，永不休眠，温暖着也指引着李宁玉挣脱世俗枷锁

“玉姐~我也送你一首诗吧，也是徐志摩的作品，我想玉姐你一定知道吧...毕竟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有什么是你猜不到的呢？”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

“它的名字叫作.....忘了自己......”顾晓梦很清楚，就算世界崩坏毁灭，在她的灵魂深处依然有个执念不肯瓦解，那会是世上最长的诗篇，她会用她的余生来谱写与她的每个章节

第6章 独活 EP 06

等待天黑以后无边的寂寞，就连想你都是种残酷切磋——《沿海公路的出口》

书房内，顾民章来回踱步，他方才听见了女儿上楼的脚步声，悬了几日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可是，身为李宁玉的上级，身为老枪的他，却无法对顾晓梦着魔似的疯狂行径视而不见，是什么时候起，顾晓梦开始对他与李宁玉的关系有所察觉？

“爸爸....”

顾晓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民章只得将脑中还未理顺的思绪暂放一边，以父亲的身份迎接与死神博弈后凯旋的女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久违的拥抱，顾民章觉得女儿又消瘦了不少，一想到在裘庄度日如年般的折磨，不禁红了眼眶

“爸爸...我想和您好好谈谈，以...老鬼的身份”

“晓梦！你在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次营救李宁玉的计划有多胡闹，你就不怕...”

最后那几个字，顾民章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口。但是顾晓梦却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牵起他的手，走到书桌，落座在顾民章对面的位置，眼神满倾的只有诚恳与执着

“爸爸...我不知道你和玉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猜...或许您就是龙川口中老鬼的上级——老枪，不过您不必担心，我和您，和玉姐，从来就不是敌人，过去不是，未来也不会是”

“晓梦...”顾民章欲言又止，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顾晓梦，此刻他的女儿令他感到陌生，琢磨不透，就像是...就像是...那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