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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何体统(120)

庾晚音虽然没有亲自跟那些臣子打过交道,但看过文中的描写。那群人对着夏侯澹连哄带骗、阳奉阴违,对外却又打着皇帝的名号层层剥削、中饱私囊,种种阴招从未收敛过。仅仅作为旁观者,她都恨不得快进到秋后算账。

但夏侯澹忍下来了。

无论是在邶山上命悬一线之际,还是现在声威大震之时,他做出的所有选择,仔细一想竟然都是最优解。

论心性,论眼界,都可以算是个优秀的帝王了。

——或许优秀得有点过头了。

谁能相信这只是个刚穿来一年的演员?

谢永儿沉默了一阵,后知后觉地品出了其中门道,嘀咕了一句:“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夏侯澹:“太后党里哪几个是端王的卧底?”

谢永儿:“……”

夏侯澹:“别犹豫了,回头列个清单,老实交上来。你已经跟我们一条绳了,这一波端王不死,死的就是你,有什么情报都主动点。”

谢永儿忍气吞声:“知道了。”

萧添采跟在谢永儿身后告退,走到无人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盯着谢永儿的背影。

“娘娘。”

谢永儿回头。

半大少年欲言又止了半天:“你不是说,被陛下的真情打动?”

夏侯澹刚才的表现,就差把“工具人”的标签钉她脑门上了。

谢永儿望着萧添采那不识人间疾苦的天真表情,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多人间真情。我只是临阵倒戈,以图苟且偷生,活到他们决出胜负罢了。”

这话说完,她自己听着都惨淡到难堪的地步。萧添采愣在原地,明显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谢永儿捡起碎了一地的尊严,吸了口气:“走了。”

身后追来一句:“等他们决出胜负……然后呢?”

谢永儿听出了他语声中暗藏的期待。

然而她这会儿已经意气不再,也没心思与任何男人周旋了。她耸了耸肩:“大概是想办法逃出去吧。”

萧添采不吭声了。

谢永儿茫然抬头,望了望被殿檐切割出形状的天空:“你说好不好笑,我一心想拥有这个天下,却连这天下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

内室。

庾晚音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小会开完了?”

“开完了。”夏侯澹倚坐在床上。

庾晚音四肢回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坐到床沿喝了口茶,皱眉望着夏侯澹:“是我的错觉吗,你的脸色怎么比早上更差了?”

夏侯澹尚未回答,靠墙站着的北舟突然冷哼了一声。

夏侯澹飞快地瞥了北舟一眼。这一眼的意思是:别告诉她我吃药的事。

北舟更重地哼了一声,走了。

庾晚音:“?”

夏侯澹:“没事,只是伤口愈合比较慢。羌国的毒太厉害,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

庾晚音眯眼打量着他,拖长了声音:“澹总,你怎么总有事瞒着我?”

这句话有没有一语双关,只有庾晚音自己知道。

夏侯澹僵硬地笑了笑:“哪有。”

不知不觉,庾晚音发现自己已经能从他的表情甚至眼神中,看出许多门道来。

昨日他刚从鬼门关回来,精神状态却出奇地平和。但现在,他那双浓墨绘就的眼瞳又晦暗了下去,似乎在无声地忍耐着什么。

庾晚音:“你头又疼了?”

夏侯澹:“……”

夏侯澹:“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中多。”

庾晚音没能等到预想中的反应。夏侯澹根本不接招,装傻充愣地一笑:“不愧是你。”

庾晚音钓鱼失败,只得放弃这个话题:“躺下,给你揉一揉。”

其实按摩并不能缓解他的头痛。但他喜欢这个提议,欣然将脑袋凑了过去。庾晚音搓热掌指,熟练地按上他的太阳穴:“闭眼。”

夏侯澹依言合上眼假寐。

窗外风声呼啸,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澹轻声开口:“你还好吗?”

“我?”

“山上死的那些人——”他闭着眼,似乎在斟酌措辞,“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死的。就算完成了任务,也会被端王灭口。所以,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

庾晚音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有点啼笑皆非:“你在给我做心理疏导?”

夏侯澹睁眼望着她,那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思。

“咱明明经历了一样的事啊,要疏导也该互相疏导。”她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也不是你的错。”

夏侯澹仍旧不错眼地盯着她,久到庾晚音开始觉得莫名。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东西?”

“没有。”夏侯澹终于移开了目光,“身上有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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