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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恋(20)

泰然在里面俊美且冷酷,黑色大风衣,黑色的墨镜,像个骇客。我当初督促他学好空手道,最近也是派上用场了。张曼君就特别满意他的武打,在这部广告里,他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干脆利落,非常美。

这回他听了我的话,乖乖的,一点事都没有闹,最多不过对着女化装师笑笑。

前一部片子的宣传已经进入倒记时,张曼君的人马则踏着歌行到了银川。寒冬腊月的风沙天啊,一天下来,全剧组的所有人和畜生都是一身的沙尘,后来又下雪了,冻病了几个工作人员。

张曼君铁碗政策,说不休息就不休息,按照时间表,该天不亮起c黄的,就是天不亮起c黄。反正她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号令全剧组,莫敢不从。

幸好她不是在学校教书。学生是最怕碰到这样的任课老师的,不可以迟到,要点名,期末差两分不及格,就是死也不让你过。

可是摄影支架是铁打的,她不是。她终于倒了下来。

医生看过,说没大问题,是累着了。副导演就代替她下了令,全剧组休息两天。大家一听,乐了,一哄而散,反而把导演给忘在脑后。

傍晚的时候我去看她。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躺着,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头,头发云一般簇拥着那张烧得通红的脸。

这样看她,她美丽又憔悴,弱不禁风。平日里那耀眼的高姿态不见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孤独的女人。

我轻轻放下水果,转过身要走。她恰好醒了来,叫住了我,“木小姐是吧?”

我说:“我是来看看你的,你继续休息吧。”

“别走。”她拉开点被子,说,“陪我坐一会儿,我正想找人聊聊。”

我在她c黄边坐了下来。近看她,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没结婚,不知道是没找到,还是一直在等谁?

她问:“其他人呢?”

我说:“都在吃饭吧,天冷,谁都不想出来走动。”

她笑笑:“可是你来看我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应该的。他们很快也会来的,你是导演,生病了,应当来看你的。”

她满不在乎,冷笑,说:“是,难得的嘘寒问暖的好机会。现在不珍惜,等到我临死了,只有靠遗嘱才能吸引几个人在我c黄前哭。”

我不由很尴尬。我知道她不是说我,但我还是因她的语气而局促。

她大概察觉了,立刻说:“你是不同的。”

我笑:“张导,我知道。”

“叫我小姐。”她说,“我是个老小姐,你这么年轻,别笑话我。”

“怎么会,张小姐?”我说,“我是根没人要的黄花菜。你不同,三十多不算老,追求你的人一大把。”

她露出非常飘渺的笑容来,“追求的人多不算什么,那都是虚荣的东西。像记者追新闻,有价值的都追;等没价值了,随手都把你丢一边。你也是在这行干的,也是清楚的。”

“是。”我说,“再清楚不过。”

“所以啊。能找个真心爱你的人,才是最荣耀的事。我的心理医生说,希望忙碌的人,内心多少是寂寞空虚的。我想我的精神生活,也就差个爱情了。”

“总有爱的人的。”

“我爱他,他也爱我?若都这么容易,天下哪里来的怨情?”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说。

她微笑,“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怜的人,可怜的女人。我们的要求其实都是很卑微的,偏偏越卑微,越难实现。

这时泰然走了进来。张曼君看到他,两眼忽然放光,喊他:“修远,你来看我了?”

他动容,走过来抓住张曼君的手,轻柔地说:“你要好好养病。”

张曼君柔情似水般微笑,说:“这都是想你呢。我自己都惊讶,我居然爱你这么多年。天天都思念你,看到你儿子,看他那么像你,更加思念你。你知不知道?”

泰然看我一眼,对她说:“当然都知道。”

“那你可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你,我从来不觉得你落魄、没有才华?”

泰然的手抖了抖,说:“我……也知道。”

张曼君像似松了口气。我却没来的一阵不好的感觉,只有一种人会平白地回忆往事,追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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