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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61)

作者: 六元肺物 阅读记录

有个蓝色格子衬衫的年轻人拖着一个灰色行李箱,背着褐色背包坐过来,坐定后慢条斯理从包里掏出一个一个冒着热气的手抓饼,我早上没吃饭,味道敏锐地直钻鼻孔,口水忍不住流出来。

那味道久久回荡在我周围的这几分地方,时淡时浓,脑子里全然飘散着鸡蛋的香气。

年轻人吃得认真,我专注看着,突然反应过来这样不怎么礼貌,猛地把头扭过来,可能是动作太大了,他愕然地抬起头来。

随即,年轻人乐呵呵对我说;“那边有卖的,出站口之后右拐就可以看见了!”

其实也不是为了吃手抓饼的,他突然这样说,我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只得连连谢谢,然后继续坐在原地发呆。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车站门口正上方,时钟指向九点整。

我猜想着如果他真的在家,如果他刚好看到我,会以什么样的表情看待我,那我该说什么呢,我是应该说,我来姑姑家住两天,还是直入主题,你到底有事没有呢?

车站到他家还有两站的免费公交,我茫然地随着人流上车,又茫然地下车,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我没有任何把握。

他家里很好找,村口就可以看到那颗高大的梧桐树,虽然是冬天,叶子都落了,也还是一眼就可以望到,顺着主干道直走,上坡,拐弯,就到了。他家里的门关着,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人,我站在那儿,手里拨着一根路上捡来的树枝,希望里面刚好有人走出来,见没希望了,敲了敲门,没什么动静。

远处走来两个妇人,白脸大红唇,叫嚷着广场有什么活动,手里各拿两把草绿色的舞扇,路过他家门口时,略带诧异地看我。

其中矮胖的妇人一脸慈祥模样,好奇的问:“小姑娘,他家没人了,你来这儿干嘛?”

“小姑娘,估计你来错时候了,他家现在没人,他家人都去医院了,现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另一个妇人不耐烦地插嘴道。

我虽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心还是凉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是石在水的同学,那个,你们知道他们在哪个医院吗?”

“好像是县医院吧,我记得他们这么说来着!”

我有点抱歉地谢谢,两个女人扬长而去。

离开时高一点女人的嘴里还在叨念着:“你说,这孩子也真是没福气,怎么这么点年纪就得了那种病呢,我还以为上次治好了,结果就又犯了。”

女人的声音持久地萦绕在耳边,那种病,是什么病,是很严重的病吗,治不好吗,医学这么发达,不会有事的。

我一边又一遍地祈祷,不会有事的。

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怎么到的医院,医院门口一个老大爷搀扶着一个老奶奶从门口出来,手里提着吊瓶,老奶奶脸上阴霾密布,老爷爷在一旁劝说着:“咱们啊,再住三天就可以回家了!”

老奶奶不乐意地抱怨:“三天,三天啊,我旁边那个小孩儿晚上吵得我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你是不知道呦,我这老胳膊老腿儿早上动都都不了。”

老爷爷耐心地说:“我这不是陪着你出来了吗,等今天中午我和那小孩儿理论理论。”

“就你能耐。”

话说着说着,人就远去了。

一进门口,气氛整个都阴森恐怖起来,老人们总说医院这地方可怕,第一次自己来,忍不住把围巾紧了紧。

我试着从门口护士那儿打听石在水的消息,可现在医院刚上班,和我一样刚来的人成群地涌进来,护士被围地里三层外三层,我试了好几次,护士都不怎么想理会我。

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我又陷入了长久的空白,单不说我不能确定石在水是否在这儿,就算是真的在,我也不知道见到他之后该说什么。

在这种地方,但凡是人都会变得无比渺小,初生,老去,病痛,死亡,无人得以避免,医生的每句话,在每个人的耳朵里,都是一样的分量。

我看着来来往往神色各异的人群,挂号窗前排的冗长的队伍,缴费窗口前亦或沉重亦或轻松的动作,世间百态,一瞬间,淋漓尽致,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得无聊了,眼睛差点眯起来的空隙,一个微胖的妇女闯进了我的视线,一身深棕色的棉袄紧紧裹在她身上,一双看起来泛黄的白色运动鞋,应该是好多天都没有刷过了,脸上憔悴与担忧交错着。

她拿着一张缴费单,声音干哑地打着一通电话,脸上综复杂的表情使她看起来呈现极度的疲态。

我还有点印象,那是石在水的妈妈。

坐在长椅上,我几乎不敢松懈一秒地盯住他,那条队伍马上就要排到她的时候,我才从座位上起来,躲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墙角,自己要是被发现了也不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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